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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乐安国牛守拙（第2页）

刘疏君捧书良久，泪落如雨。他起身离席，独自登高望月，遥对西方荒原，跪地叩首三拜：“牛兄，你送去的不只是密信，是你一条命换来的生机。此仇此恩，疏君铭记于心，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翌日清晨，军报急至：李?果然起兵攻武关，连克三寨，牛辅被迫撤军回援，温县之围已解。更有消息传来，长安震动，百官惶恐，司马府连发七道密令调兵堵截，然西凉军势如破竹，一时难以遏制。

“天助我也！”莫晶惠拍案而起，“此刻正是南下荆州、联络刘表之时！若能借道江陵，顺江东下，直趋建业，则江南可图！”

傅士仁却摇头：“不可。刘表外宽内忌，未必肯容我等入境。且孙策新得江东，雄姿英发，若觉我军势弱，反遭吞并。”

诸葛?此时缓步走入，羽扇轻摇，微笑道：“诸位何必忧愁？眼下有一良机，胜过千军万马。”

众人凝神倾听。

“十日前，南阳太守张绣遣使求见主公，言愿归附，共抗曹贼。其母舅乃故右将军邹靖，与先帝有旧。若得其助，据宛城之地，扼荆豫咽喉，进可攻，退可守，岂非上策？”

刘疏君目光一亮：“张绣？便是那‘北地枪王’之后？”

“正是。”诸葛?点头，“此人年少骁勇，然困于小城，不得伸展。若主公以诚相待，许以高位，必能倾心效命。”

刘疏君沉思片刻，决然道：“好！我亲往南阳，面见张绣！”

三日后，刘疏君轻车简从，仅带傅士仁、胡车儿及亲卫二十人，启程赴宛。沿途百姓听闻“刘使君来了”，纷纷焚香夹道，孩童争诵童谣：“樵夫出身刘疏君，救主千里不留名。不取金银不夺地，一心只为汉家兴。”

至宛城外五十里，张绣亲率三百铁骑出迎。二人相见，彼此打量。张绣身高八尺，豹头环眼，手持一杆寒铁点钢枪；刘疏君虽风尘仆仆，然眉宇清朗，气度沉稳，毫无骄矜之色。

张绣拱手：“久闻使君仁义布于四海，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他顿了顿，“使君如今寄人篱下，兵不满千，将不过数人，何以言兴复汉室？”

刘疏君坦然一笑：“昔日高祖起于亭长，光武兴于白身。岂在兵马多少？而在人心向背。我虽弱，然有忠义之士相随，有良谋之士辅佐，有天下百姓为根。张将军若不信，请观今日之势??牛辅退兵，李?起事，曹操忙于青徐未平，袁绍犹在河北踌躇。此正是英雄奋起之时！将军据坚城，握精兵，若愿与我共举大义，结盟抗暴，将来裂土分疆，共享天下，岂不快哉？”

张绣默然良久，忽而大笑：“好！好一个‘共享天下’！我张绣纵横半生，从未见如此坦荡之人。从今日起，我愿奉使君为主，生死不渝！”

当下歃血为盟，焚香立誓。刘疏君授张绣“征南将军”印绶，赐节钺，许其自治宛城，调度三郡兵马。又遣胡车儿北上幽州，试图联络公孙瓒旧部；傅士仁南下江夏，探查黄祖虚实；莫晶惠留守主营，整训新附之卒。

短短一月，声势大振。流民归附者逾两万，粮草器械渐丰，军容日盛。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局势好转之际，一道噩耗自陇西传来??

牛憨苏醒三日后，终因毒血攻心，溘然长逝。临终前，他唯一要求，是将他的佩刀与那匹陪他走到最后的老马，一同葬于阳关驿外山坡，面向东方，望向故土。

李?亲自主持葬礼，下令全军缟素三日，并在墓前立碑，上书八字：“孤胆送信，一人敌国。”

消息传至南阳，刘疏君当即罢朝一日，率全体将士白衣祭拜。他亲手写下悼文，命人刻于石碑，送往阳关驿与原碑并立：

“昔有荆轲刺秦，图穷匕见；今有牛憨赴死，信达天下。彼以一身殉国难，我以毕生继遗志。尔魂不灭，我志不休。苍天为证，此心昭昭！”

那一夜，刘疏君独坐帐中，翻看牛憨遗留的包袱。除了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袄，一把柴刀，还有一本破旧《孝经》，页角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是他自学识字时所记。

其中一页写着：“人皆说我蠢，砍柴汉一个。可我想做个好人，不害人，不怕死，护住该护的人。”

刘疏君抚书恸哭，久久不能言语。

***

数日后，一名乞丐模样的老者悄然进入宛城，在城郊破庙中等候接头。他手中攥着一枚铜牌，背面刻着“黑翎”二字。

深夜，一道黑影掠入庙中，无声无息。

“任务失败。”老者低声道，“牛憨已死，密信送达，李?起兵。但我们查到了更重要的事??刘疏君并非真正皇族后裔。”

黑影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档案记载，当年陈留王刘宠遇害时，其妻腹中胎儿并未出生。所谓‘遗孤流落民间’，纯属司马防伪造。刘疏君，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樵夫之子。”

黑影沉默许久，缓缓道：“此事……不必上报。”

“为何？若揭穿其身份，他立刻众叛亲离！”

“不。”黑影冷笑，“他虽非宗室，却能让万人舍命相随。这样的人，比真皇子更可怕。留着他，让天下人看清??汉室衰微，不在血脉，而在人心。而人心……正在他手中。”

说完，身影一闪，消逝于夜色。

老者怔立原地，喃喃道：“难道……我们真正害怕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信念？”

风起檐角，残灯摇曳，仿佛回应着这无人听见的疑问。

而在千里之外的阳关驿，春风吹绿山坡，新坟之上，一株野花悄然绽放。花瓣洁白，迎着朝阳，倔强地开着。

就像那个曾砍柴为生的汉子，从未被人记住名字，却改变了历史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