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濯的耳尖红得明显了许多:“这……这有损你的清誉。”
窈月暗暗腹诽,果然即便隔了十年,裴濯脑袋里装着的,还是一样的死脑筋。
“没事,我不在乎。”窈月故作轻挑道,“再说了,跟你出来这一趟,我的清誉早就没了。”
裴濯被窈月的虎狼之词惊得后退了一步,脑中止不住地浮想联翩,脸上则像是开了染布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舌头也仿佛打了结生了疮,半天吐不出一个囫囵字:“我我我……你你你……”
窈月从没见过裴濯露出这副窘迫至极的表情,笑得倒在板凳上直不起身:“哈哈哈哈……裴濯,十五岁的你真的太有趣了……可惜我不善丹青,不然一定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画名就叫‘裴郎落难图’,保证能在京城卖个好价钱哈哈哈哈……”
裴濯意识到窈月只是在逗他,脸上的窘意和耳尖的血色却迟迟未散。
等窈月笑够了,她才站起来把裴濯往床的方向推了两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之前在望城那晚,你让我睡了床,自己睡矮榻。我不占你便宜,这次我就让让你。你睡床,我睡这儿。”
窈月将桌边的两条长板凳拎到火炉边,拼在一块,然后就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享受地呼出一口气道:“瞧,又暖和又安逸。”
裴濯站在一旁静静看看着,没做声。
窈月眼角余光瞟到裴濯一步未挪地站在旁边,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问:“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裴濯上前两步,蹲下身,“但若是你感到冒犯,可以不回答我。”
此时窈月的心情很好,答应得很爽快:“有问必答,你问吧。”
“你我是否有婚约?”
窈月惊得差点从板凳上滚到地上:“你记起来了?”
“没有,
但我从不与人同寝共眠,更遑论是女子了。”裴濯将窈月的所有反应收入眼中,眼尾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那看来,你我是有婚约的。”
窈月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套话了,不悦地背过脸去,嘴硬道:“我不知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没回家问过呢!谁晓得你有没有骗我……你不知道吧,十年后的你骗人就和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这种大事,不可儿戏亦不可玩笑。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都不会骗你……”
“反正你都忘了,自然是说什么都行。”窈月闭上眼,不想跟他大半夜地翻旧账,“困了困了,不说了,睡吧。”
窈月闭眼后,半晌没听见裴濯再出声,以为他已经打算去床上睡了,正要提醒他灭灯时,突然身子一轻,惊得她忙睁开眼,就瞧见裴濯刀刻斧凿般的下颚线条近在眼前。
窈月的身和心都一块提了起来,惊讶道:“你、你做什么?”
裴濯却只是笑,直到将窈月抱到床上放下,才开口:“既然不在乎清誉,又是未婚夫妻,那何必自寻苦吃?就一起睡这儿吧。”
这回轮到窈月的脸烧起来了。
小裴不愧是十五岁的少年郎,血气方刚,百无禁忌啊。
嗯,比那个假正经真古板的大裴强多了。
但……
窈月看着裴濯在床榻正中间摆着的一排盛满水的杯盏,白眼快要翻到房梁上去了:“你这是防贼还是防我呢?”
“炉火烧得太旺,在这里放些水添点湿意,免得夜间干燥。”
窈月朝一脸认真却满嘴胡说的裴濯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总是最有理的。”
说完,她就用被子蒙住头,面朝床内的方向咕涌了几下,瓮声瓮气道:“灭灯!”
屋内陷入黑暗,床侧也在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窈月睁着眼,和咫尺外的墙面面相觑,她睡不着了。
细细想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和裴濯躺在一张床上。
虽然此时的裴濯内里只有十五岁,但是身体还是二十五岁的,勉强也是本人吧?
那她算是把裴濯睡了,还是只把裴濯的一半睡了?
“睡不着?”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把窈月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窈月没有翻身,只踢了踢被子:“我睡相不好,怕把那些水杯弄倒了。不敢动也不敢随意呼吸,睡得着才怪呢。”
裴濯没接窈月的话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也睡不着。我怕闭上眼后再睁眼,又和之前一样,会忘了很多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