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回应他的,是周合的憋笑声。
窈月白了周合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裴濯:“免贵姓张。”
裴濯点头:“张姑娘,周合说,我之前安排了他送你去桐陵。可有此事?”
窈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为何?”
“我怎么知道,你问周合啊。”
周合摆手:“二公子当时只交代了这句话,至于缘由,我并不知道。”
“好,这个问题先暂时搁置。”裴濯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划去一行字,“虽然张姑娘说与我未曾见过,但我仍觉得你我二人关系匪浅,所以想再问问,在我不记得的这段时间里,你我二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你都把我忘了,还问我做什么?”窈月冷笑一声,“我说我是你的掌中宝,是你的心头肉,你认吗?”
裴濯面色一窘,周合则在角落里咬着手背,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个问题也先搁置。”裴濯又提笔在纸上划去一行,“在我自己的记忆里,我正在去桐陵赴同窗之约的途中,但不知为何,睁眼醒来竟是在十年之后的潞州。想问问张姑娘,是否知道十年后的我,来此是为了做什么?”
窈月阴阳怪气道:“你防我跟防贼似的,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如问问他,你待他比待我亲多了。”
裴濯眼神奇怪地看向周合,周合继续摆手:“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二公子了,再问我也问不出更多的。”
裴濯蹙眉:“可你只说我来此是为了谋事,但具体是何事,你全然不清楚。”
这下轮到窈月抚掌大笑了:“怪不得信你,你的确很难泄露秘密!”
周合只当是夸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裴濯摇摇头,在纸上划去所有的文字:“看来剩下的这些问题也不必再问了。”
裴濯看向周合:“你先出去,我有些私事想单独问问张姑娘。”
周合朝窈月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优哉游哉地飘了出去。
当内室中只剩下二人,裴濯的神色却并不见轻松,反而更局促了些。他将那张涂满墨汁的废纸在手里碾了又碾,迟迟不出声。
窈月不耐烦地拍了拍案几:“你有话就快问。”
“好,张姑娘,某便直说了。”裴濯清了清嗓子,又用力地吸了口气,似乎才终于下定决心,看向窈月,“冰玉阿姊同我说,这两日某昏睡不醒,全赖张姑娘照顾。”
“是。”窈月眼皮也不抬一下,“怎么,嫌我照顾不周要兴师问罪?还是觉得我照顾得好,想给我赏钱?”
“都不是。某是想问……”裴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虽然相隔十年,但穿衣的习惯不会改变。某身上的衣物是……是姑娘帮某更换的吗?”
窈月一听,瞬时来了精神,颇有兴味地看向神色略带窘迫的裴濯:“裴公子,是想听我说是,还是不是?”
“某只想听实话。”
“实话就是,是的。不仅衣裤鞋袜,连你的亵裤都是我亲手帮你换上的,你满意了?”
窈月见裴濯抿着唇,努力保持着脸上的镇静,但紧攥着案几一角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无措和慌乱。
如此,窈月心里那口闷气当即散了大半,扶案而起:“裴公子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就去歇着了。毕竟,人家陪了你一整夜呢。”
“你……”裴濯被窈月混不吝似的话语堵得脸色泛红,面露愠色。
见状,窈月更得意了。
老天爷,她竟能有把裴濯气得七窍生烟的一天,真是因祸得福啊!
窈月如凯旋的将军一样,从内室跨步出来,就瞧见周合跟门神似的站在门外,意外道:“你在等我?”
周合做贼般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彼此:“你我俩聊聊?”
窈月虽不解但点了点头,下一刻就被周合提溜起来,飞上了屋檐。
屋檐上覆着一层斑驳的残雪,窈月差些没站牢,忙蹲下稳住身子:“周大哥周大师周大爷……你下回再这样,先招呼一声行不?”
“急,来不及招呼了。”
“什么急事?”窈月想不出在周合心中还有什么比裴濯更急的事情。
“邹,”周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下头,“我之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