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言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能含糊应道:“是么……那真是……太危险了。”
凌澜的目光似乎无意间落在了苏星言放在桌角的一摞书上。那上面除了几本这个世界的医书,还压着一本苏星言自己用宣纸装订的“工作札记”,蓝皮的封面上用钢笔画了一个被圆圈环绕,代表着倾听的抽象耳朵图案。这是她根据自己的职业设计的一个私人标识,偶尔也会用在给来访者的写的便条上,代表仁叙堂和她的承诺。
凌澜的视线在那个独特的标识上停留了一瞬。她记得这个图案。在调查苏星言和其同院之人的来历时,探子曾回报,这位苏先生似乎有个独特的记号。
而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激烈的交手中,就在那蒙面贼人掷出暗器试图阻挡她追击的瞬间,凌澜敏锐的目光捕捉到那枚被打飞的菱形镖的尾翼上,似乎用极细的刀尖,刻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圆圈轮廓。
当时情势紧急,无暇细思,此刻看到苏星言桌上的图案,那个细微的发现瞬间在她脑海中被清晰放大!
一个与北国细作可能有关的标记,出现在了苏星言的私人物品上!
凌澜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冰冷。她再次看向苏星言,目光中审视和探究的意味陡然加重。
苏星言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虽然不知道凌澜具体想到了什么,但那骤变的氛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凌澜产生了危险的怀疑。
“苏大夫,”凌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涌,“近日南城不太平,北国细作活动频繁,手段层出不穷,甚至可能伪装成任何人。”
她刻意将重音放在了“任何人”三个字上。
“你的那位朋友似乎结交广泛,接触三教九流之人亦是常事。先生还需多加提醒于她,近日务必谨慎,莫要结交不明之人,以免惹祸上身,甚至牵连他人。”
这番话,听起来是善意的提醒,但结合她刚才的眼神和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敲打和赤裸裸的警告。
苏星言感到后背瞬间泛起一层冷汗。凌澜果然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孤鸿!她知道她们的关系,所以这番“提醒”才显得如此咄咄逼人。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保持平和:“多谢凌护卫提醒。我的朋友行事自有分寸,我会转告她的。”
“如此最好。”凌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发现任何异常,或你朋友提及任何‘朋友’,还请务必立刻禀报殿下。须知,有些界限,一旦逾越,便再难回头。”
最后一句,已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说完,凌澜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院门重新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苏星言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迟迟缓不过来。
凌澜的警告再清楚不过了。她不仅怀疑孤鸿,甚至已经在怀疑自己知情不报!
她不敢再想下去。孤鸿的真实身份、她今晚的行动、公主府的严密布控、凌澜冰冷的警告……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了。
她从前只是一名生活在现代大都市里的咨询师,这辈子见过最刺激的事也不过是马路边一场没有见血的车祸,如今却卷入了古代真刀实枪的战争疑云中,她本能的觉得自己应付不了这种状况。
今夜无眠。南都的夜色,从未如此漫长而冰冷。
而此刻,负伤遁走的孤鸿,正藏身于一条污秽狭窄的暗渠之中。剧烈的运动牵动了肩头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她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想摸出随身带的伤药,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拿出来,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是苏星言送给她的一瓶外伤药。药瓶的封口处,细心地贴着一小片素笺,上面画着代表仁叙堂的圆圈耳朵图案。
苏星言觉得她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这个小小的标记,也算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叮嘱。
孤鸿看着这个小小的图案,又想起刚才掷出阻挡追兵的那枚暗器——那是她惯用的飞镖,尾翼上有一个许多年前刚入行时刻下的、代表某个早已遗忘的过去的旧标记,也是一个圆圈。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凌澜那样的高手,眼力何其毒辣!万一……
一种比伤口更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凌澜则快步走在返回公主府的路上。那个圆圈标记的巧合在她心中盘旋,她需要立刻禀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