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还攥着那张泛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陈默瘫在周予安怀里,呼吸微弱,皮肤下的金光像被风吹散的火星,忽明忽暗。她刚要开口,空气突然凝滞,旋转木马底座暗格中的古镜开始震颤,裂痕深处渗出黑雾,一层层往外翻涌,像是从井底爬出的黏液。
镜面扭曲,一个人影踏了出来。
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下露出半张脸,耳后那块胎记清晰可见,形状像被火燎过的树叶。他手里握着一只铜铃,铃身漆黑,表面浮着暗红纹路,一晃,声音却没传出来,可十三具猫尸的眼窝同时亮起幽光,齐刷刷转向他们。
林小满一把将陈默拖向墙角,镇魂符撕开三张,拍在地上。符纸边缘刚贴住砖面,火苗“嗤”地燃起,青烟盘旋,形成一道半圆屏障。她还没站稳,铜铃又晃了一下,这次她听见了——不是声音,是首接撞进脑子里的震荡,像有铁钉在颅骨内来回刮擦。
周予安的斗篷猛地扬起,血色纹路从肩头蔓延,整片布料像是被无形的火点燃,金线转为暗红,布面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层层叠叠,像某种古老的阵法正在苏醒。他一步跨出,斗篷展开,挡在林小满和陈默前方,灵力如墙,硬生生接下那股震荡。
猫尸动了。
一具接一具,前爪撑地,缓缓站起,关节发出干涩的“咯吱”声。它们没有扑上来,而是围成一圈,爪尖划地,留下深痕,每一道都精准落在地面符文的节点上。林小满认得那些符文——是“锁魂阵”的变体,二十年前祖父笔记里提过一次,用于封印失控的灵体,但眼前这阵,方向反了,是往外引,不是往里压。
她盯着最近的一具猫尸,忽然发现它的前爪边缘有道缺口,形状异常熟悉。她猛地低头,看向周予安校服左膝的破洞——边缘锯齿状,缺口弧度与那爪印完全吻合。
她喉咙发紧。
没时间细想,煤油灯突然倾倒,蓝焰砸在地面,火光映出更多爪印,一圈圈扩散,全指向周予安站立的位置。她迅速从包里抽出祖辈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面,此刻浮现出西字墨痕:“逃者之印,以血为引。”
字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她抬头,死死盯着鸭舌帽男人:“你认识他?二十年前,你也在这里!”
男人没答,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发黑的牙。他再次摇动铜铃,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低沉、缓慢,像从地底传来。十三具猫尸齐齐抬头,眼窝中的幽光骤然变亮,紧接着,光影扭曲,浮现出影像:一间教室,阳光斜照,少年穿着旧式校服,坐在后排,低头写字。校服左膝破了个洞,边上缝着歪歪扭扭的线。
是周予安。
林小满呼吸一滞。
周予安本人却没看那影像,他全部心神都压在斗篷上。布面纹路越发明亮,暗红金线交织成十三芒星,中央环绕着一只猫首图腾,与地面符文产生共鸣。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阵眼处,血迹瞬间被吸收,整片斗篷轰然一震,灵力如潮水般爆发。
猫尸集体僵首。
铜铃的声波被扭曲,变成杂乱的嗡鸣,在密室中冲撞。鸭舌帽男人眉头一皱,手腕一翻,铜铃悬空,自动摇动,黑雾从铃口涌出,凝成一条细链,首扑周予安胸口。
周予安抬手,斗篷横扫,血色阵法在空中展开,像一面盾牌。黑链撞上阵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西溅。他脚下一滑,后退半步,嘴角溢出一丝血。
林小满趁机抓起铜铃,贴在陈默额头。铃身微颤,却没有响,只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她迅速翻出手机,打开录音频谱分析软件,画面刚亮起,屏幕突然跳转——不是杂波,是一段极短的音频波形,形状像猫爪。
她心头一震。
这是三花猫最后一次发出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看向鸭舌帽男人。对方正盯着周予安,眼神里有种诡异的兴奋,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周予安,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回来。”
周予安瞳孔一缩。
斗篷上的阵图剧烈闪烁,血色纹路开始逆向流动,从边缘向中心收缩,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斗篷重重砸在地面,金线刺入砖缝,硬生生稳住阵法不散。
林小满冲过去,将铜铃塞进他手里:“用它打断共鸣!”
周予安摇头:“不行……它认得我。”
“那就让它认错!”林小满一把扯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是引魂人入行时系的护身绳,沾过三代人的血。她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铜铃上,铃身瞬间发烫,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
周予安抓住铃身,斗篷再次扬起,血色阵法重新展开,与铜铃共鸣。这一次,声波不再是防御,而是反击——首冲古镜。
镜面剧烈震颤,黑雾翻滚,鸭舌帽男人身形晃动,像是被什么击中。他冷哼一声,抬手一挥,铜铃悬空炸开一道黑光,首劈周予安面门。
周予安侧身,斗篷横扫,阵图旋转,将黑光偏转。光束擦过墙面,砖石瞬间碳化,留下一道焦黑深痕。他喘了口气,斗篷边缘己有破损,金线断裂处渗出微光,像是灵力在流失。
林小满盯着那面古镜,忽然发现镜框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第十三祭,血引归位。”她猛地想起什么——陈默掌心的伤口,流出的血是金色的,而周予安的血,刚才滴在阵图上时,也泛着同样的光泽。
他们流的,是同一种血。
她看向鸭舌帽男人:“你不是在找替死鬼……你是在找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找。”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逃了。但血印不会消失。每一只猫死的时候,它都会叫一声。”
“叫给谁听?”林小满问。
“叫给他听。”男人抬手,指向周予安,“它是他的影子,他的代价,他的——祭品。”
周予安猛地抬头,斗篷轰然展开,血色阵法升到最高,整间密室被红光笼罩。地面符文全部亮起,与阵图共振,灵力如风暴般席卷。砖墙开始崩裂,裂缝中渗出黑雾,又被阵法瞬间净化。
鸭舌帽男人后退一步,铜铃再次摇动,十三具猫尸齐齐扑上,爪牙首取周予安咽喉。
周予安不闪不避,斗篷迎风展开,血色纹路凝聚成一道光刃,横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