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绢刚要推门,楚瑜却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方才在正厅,我拒了长公主,她面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未必不介意。你回去后,不必替我辩解,也别刻意提这事,免得引火烧身。”
楚绢心口一暖,点头应下:“我知道分寸。”
推门而入时,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桌上早已摆好了两碟精致点心,一碟是楚绢爱吃的花信饼,另一碟则是楚瑜偏爱的松子糖,显然是长公主特意吩咐过的。
楚瑜看着桌上的点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拉着楚绢在桌边坐下:“看来长公主为了今日你的宴,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楚绢捏起一块花信糕,咬了小口,甜意漫开,却没驱散心底的沉郁。
“殿下向来如此,要做什么事,便要做到十足周全。”
只是这份周全里,藏着多少真心,多少算计,谁也说不准。
楚瑜拿起茶杯,给她续了半盏茶,“我也听过不少关于长公主的传闻,说她辅佐皇帝稳定朝局,是难得的巾帼英雄;也说她借手中兵权暗中培植势力,野心不小。但传闻终究是传闻,真正的她是什么样,你作为她贴身的弟子想必比我清楚。”
楚绢放下点心,指尖在杯沿划着圈:“她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我一个女子,就算有楚家撑腰,也未必能走进殿试的考场。”
只是她待我好,也是因为我有用。有用的人,才能留在她身边。
楚瑜自然能明白楚绢的未尽之意,偏厅里静了片刻,楚瑜看着她眼底的茫然,心里泛起疼意,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绢儿,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先是楚绢,再是长公主的弟子。”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格外认真。
若有一天,这份知遇之恩要让你付出不该付出的代价,楚家永远是你的退路。
楚绢抬眼,撞进楚瑜盛满关切的眼眸里,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眼眶瞬间红了。她别过脸,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强笑道:“瑜姐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楚瑜笑了笑,没戳破她的逞强,只拿起一块松子糖递到嘴边,自然地将话题转开:“阔别五年,让我尝尝这锦玉斋的糖,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甜香在舌尖散开,莫名地混杂着几分酸涩,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简单纯粹的日子,没有朝堂纷争,没有立场分歧,只有姐妹间的温情。
可如今她们都长大了,走进了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正想着,偏厅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侍女轻柔的声音:“楚姑娘,长公主请您回正厅一趟。”
楚绢心头一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看向楚瑜。
楚瑜朝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安抚:“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走出偏厅时,晚风更凉了,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晃动,光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楚绢望着正厅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楚绢刚走到正厅门口,就听见长公主与几位贵女说笑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掀帘而入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长公主见她进来,笑着朝她招手:“回来了?跟你姐姐聊得如何?”
“劳殿下挂心,许久未见,的确有不少话要说。”楚绢屈膝行礼,目光不经意扫过厅内,见秦婉儿,神色淡然,想来长公主方才与她聊的并非要事。
长公主示意她在身边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这么说,你姐姐对你,倒还是旧时模样吗?”
楚绢心头一动,知道长公主是在试探,便如实答道:“姐姐性子素来温和,对我向来照料。只是她在外求学五年,眼界宽了,心思也比从前沉稳许多。”
“沉稳是好事。”长公主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只是太过沉稳,有时反倒容易错失良机。”她说着,目光落在楚绢身上,带着几分深意。
楚绢垂眸应道:“殿下教诲,弟子谨记。”
长公主定定看着她,轻笑一声:“罢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不提这些。”又话锋一转,道:“儒生常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今天你金榜题名,过几天婉儿洞房花烛,可见你二人今生有缘。”
楚绢如何不知她真意?当下也笑着道:“以前是妹妹不懂事,与秦姐姐有些龃龉,也是小女儿心态所致,哪里有大的矛盾呢。”
秦婉儿神色淡漠,只淡淡“嗯”了一声。
楚绢见话题进展不下去,面露难色,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接下去:“早听说秦姐姐家里疼爱女儿,不愿姐姐早早嫁人,最近才许亲了五皇子,可见秦家对姐姐的确是珍之爱之啊。”
此话一出,整间花满楼静得落针可闻,年长些的贵女全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