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月色若水。
人在月光里浸久了,连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沈长策难得没回嘴,只笑笑,问:“渴不渴?”态度好得像被夺舍了一般。
“不渴!”话音刚落,树那边儿便抛出来一瓶酒,直直冲谢祈安脑门砸来,幸好文容反应快,不然今日她定要破相。
她就知道沈长策没安好心,亏她方才还觉得这人态度好!
“放心,没毒。”见她踟蹰,树上那人懒懒道。
“不是,谁问了?”谢祈安气得坐起身,一把夺过文容手中的酒就要往树上砸去。
“诶诶诶!”文容伸手拦她,“殿下仔细瞧过再扔也不迟。”
她应声一瞥,手中酒竟是他们潇湘阁的琼花露!
“这酒你哪儿来的?”谢祈安问。
今年园中琼花谢得早,酿好的琼花露早早入了后院酒库,顺利躲过里里外外的暗卫不说,黑灯瞎火的专挑贵的拿,他倒是本事大!
沈长策灌了几口手中酒,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不疾不徐道:“喜欢?顺手的事儿,不客气!”
“还钱!”谢祈安毫不领情。
“殿下求我办事儿,我渴了兑点儿酒水喝何错之有?”沈长策抵赖,“话又说回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喝这滋补身子的酒作甚?”就是体弱多病,也不至于存的八成都是此酒。
“孤爱喝什么酒,欲做何事,与将军何干?“
谢祈安抽出封口绳缠着的小纸条,摊开一看:顺手的事,不用客气。八个小字嚣张有力,洋洋洒洒占满了视野。
她收了字条,接着催债,“还钱!”
“吝啬鬼。”沈长策嘟囔了声,纵身一跃,大马金刀往她身边一坐,“殿下过河拆桥的坏毛病还没改呢?”
“难不成孤还要谢你?一码归一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谢祈安睨了他一眼,拉着文容起身要走,“孤同小偷有何诚信可讲?”
沈长策伸腿拦她,面上那副神情甚至有点儿骄傲,沾沾自喜道:“诶!殿下慎言,本将军可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儿被请进去的。”
谢祈安扯了扯嘴皮,一脚向他腿腹踹去,随即捎上琼花露,扬长而去。
“嘶——”沈长策躬身捂住小腿,咬牙道:“劲儿还挺大,就是心眼儿小……”
“你心眼儿大,你清高!”院中人话音未落,檐下“嗖——”的飞来一块鹅卵石,直击沈长策胸口,还怪疼的。
就说这人心眼儿小吧,真是睚眦必报!
文容不语,只是一味偷笑。
“你笑什么?”谢祈安突地停下步子,文容得下巴结结实实撞上了她的后脑勺,“嘶——”
“哈哈哈哈哈——”檐上传来长笑,“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祈安默念:切莫与傻瓜论长短,冷静,冷静……
廊下,苍术不知何时,竟倚着长柱,抱着猫睡熟了,嘴边流着哈喇子,可爱得不像话。
殿内银霜炭烧得正旺,烤得人心也暖烘烘的。
这一刻,日子好似回到了从前,只是屋里再没有母亲候着她了。
入宫不过短短数日,堪比数年,步步惊心,处处算计,一切都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
她不能坐以待毙……
“想什么呢!”文容摸了摸她的脑袋,“殿下倦了?”
“没有。”谢祈安摇摇头,解了披风在案前坐下,“坐。”她也不说话,只利落地斟酌酒,闷声道:“陪我喝两口?”
“成。”文容接过杯子,“殿下有心事?”
“算不上。”谢祈安抿了口琼花露,“就是有点儿怀念从前咱在金陵的日子。”
未等文容出声宽慰,她又道:“今日之事,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既未食那桃花酥,体内的鬼面兰毒素又从何处来?青黛把的脉象总不能有错。”
文容不免觉得好笑,她倒自愈得快,还有闲心想这些,想来该被宽慰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