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师又体贴地后退了两步,方便王娘子把打狗棍抡得虎虎生风,不时“好心”提醒两句:
“王娘子,下手注意分寸,我看他腰上一寸似有旧疾……”
打狗棍在空中一顿,随即精准地朝着地上人腰眼位置猛砸下去。
“诶,还有右边脚踝,好像也不太利索,当心别碰着了……”
打狗棍立刻转向,朝着足踝招呼。
……
一旁的柳文渊、崔同看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自家城主,却见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小把瓜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柳文渊咽了口唾沫,小步挪过去,厚着脸皮从辛师手里分走一半,也站在一旁,有样学样地嗑了起来。
崔同看着这俩看戏的上官,嘴角抽搐。
……
王娘子这些年颠沛流离,身子早已亏空,没打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力道也弱了下来。她实际才四十出头,一张枯黄的脸上却已饱经风霜、沟壑纵横,若说是六十也有人信。她盯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张忠,双眼通红,浑身发颤:
“当年……当年北狄打进来,三曲满城好儿郎歃血为誓,拼死守城,你、你做了什么?你竟然在他们出征前……在酒里下药!之后又杀我夫君,夺我酒方,投靠北狄……”王娘子字字泣血,声音嘶哑,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心上。
辛师脸上的闲适一下子消失了——三曲城之战,她记得。那是五年前北狄撕开的第二道重要边防缺口,此后便长驱直入,一路南下,直逼京师。
三曲城由安虎军驻守,其主将孟溢之便是死在那场战斗里。
而在后来的军情奏报里,孟溢之却是死于冒进,以少敌多,被围困至死。
还未容辛师细想,只见那王娘子忽地丢了手中棍棒,似觉得仍不解恨,猛地抽出身旁一名官兵腰间的佩剑,朝着地上的张忠心口狠狠刺去!
这变故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见那雪亮的剑尖已直逼张忠面门,映照出他惊惶的双眼。
辛师动了。
崔同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辛师已出现在王娘子身侧,二指夹住剑锋,看似轻巧却令其不得再进分毫。
王娘子抬头,赤红的双眼盈满泪水,执拗地不肯松手。
辛师看向她,目光相接。
“王娘子,若此人确通敌叛国,我大景自当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辛师眼中并非全然冷静,那里亦有悲欢沉浮。王娘子忽觉眼前这人懂得她的恨,她的怨,她的苦。
她颤巍巍后退两步,长剑啷当一声脱手,人也跟着跌落在地,抱头掩面恸哭起来。
辛师弯腰拾起那根打狗棍,走到抖如筛糠、头都不敢抬的张忠跟前,棍尖勾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人从地上挑起来。
“不是要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处吗?本城主,成全你。”
辛师看着满脸惊恐的张忠,平淡开口:
“来人,回刑事堂地牢。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