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群马县的山区时,已是两日后的黄昏。
我们一路无话。
义勇先生的巡逻,体现在他始终走在我左前方一步半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微妙,既不会近到让我感到压迫,又刚好能在他认为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真的在很认真地“假装”巡逻。
他会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仿佛在认真观察防区内的每一丝异动。但我用共鸣就能听到,他那平静外表下的气息,有至少三成是分在我的身上:感知着我的呼吸频率、我的脚步轻重、以及我是否因为长途跋涉而体力不支。
每当我因为观察四周而脚步稍慢时,他前方的脚步也总会恰好因为需要观察一棵树的形态或是辨认一块岩石的风化而慢下来,始终与我保持着那一步半的距离。
如情报所言,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银装素裹。
山脚下的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此刻正炊烟袅袅。我们踏着积雪走进村子,立刻引起了村民的警惕。
直到我们亮出对外宣称是政府秘密部门的鬼杀队的身份文书,一位头发花白、面带愁容的老村长才将我们迎进了他的屋子。
“唉,山鬼又来了。”
村长点燃一盏昏暗的油灯,叹息着讲述了情况。
失踪的都是在夜晚上山、试图去后山古庙祈福的年轻村民。一共失踪了三人,两男一女,都是近半个月内发生的。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凭空消失了。和几十年前那场灾难一模一样。这都是山神的惩罚啊!”
“几十年前的灾难?”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村长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恐惧,“老婆子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也像现在这样的大雪天,村里最好的猎户,还有几个去庙里送祭品的小伙子,一夜之间,全都没了。都说是被神隐了。”
义勇先生沉默地听着,那双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沉。
问清了古庙的方向,我们谢绝了村长留宿的邀请。
夜幕,是鬼杀队最好的帷幕。
“义勇先生,”站在通往山庙的、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石阶前,我闭上了眼睛,将共鸣提升到极致。
风雪声、树枝积雪滑落声、义勇先生那沉稳如山的心跳声……一切都被过滤。我将感知沉入这片冰冷的土地。
“我能听到。”我睁开眼,笃定地指向石阶的右侧,那片更加幽深的密林。
“它不在庙里。在那边……更深处,更冷的地方。我能听到一股非常强烈的、反复循环的情绪。”
“是什么?”他问。
“不是悲伤。”我皱起眉,那股“共鸣”带来的感觉很奇特,“是焦急。像是永恒的等待……又像是在守护什么不愿被发现的东西。非常偏执。”
义勇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拔出了日轮刀,刀身在暮色中泛着清冷的光。
“我走前面。”
“不,”我摇摇头,同样握住了刀柄,“这是我的任务。义勇先生,请您落后我半步。就像您教导我时那样。”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有担忧,有不赞同,但最终,还是化作了沉默的许可。
他侧过身,让我走在了前面。而他自己,则精准地落后我半步。
一个既能让我直面危险、又能在万一发生时第一时间将我捞走的的距离。
密林中的积雪更深,一脚踩下去能没过小腿。
我们一前一后,安静得如同两道融入雪夜的影子。
那股偏执而焦急的情绪源头越来越近。
穿过一片被冻结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那不是庙宇,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冰窟。
洞口被狰狞的冰凌覆盖,那股气息,就在下面。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寻找路径下去,脚下原本密实的雪地,却毫无征兆地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