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烽驿的陆运网络,意外地得到了一次野蛮生长。
而就在这表面的荒诞与热闹之下,林霄真正谋划的暗线,开始悄然流动。
那日山猫和石墩运送的、引起匪徒注意的竹筒里,根本不是什么新调料样品。
在竹筒夹层的暗格里,藏着几株用湿苔藓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刚刚冒出两片细弱真叶的幼苗。
那是林霄通过流浪儿网络,从玉门关一个偷偷经营西域奇花异草的胡商那里,花费不小代价换来的——辣椒苗。
这种原产于遥远海外、被胡商称为“番椒”或“火珠子”的植物,果实奇辣无比,当地人只用作观赏或极少量调味。但林霄却清楚记得,在那场诡异的味觉盛宴中,这种“火焰般灼烧”的痛感,是如何霸道地冲击着他的感官,甚至隐隐压制了“鬼姜”的毒性!
他需要它。不仅是为了对抗可能存在的毒物,更是为了创造出一种能在这苦寒之地点燃味觉、甚至点燃人心的全新味道。
这是一步险棋。辣椒的习性能否适应西北苦寒?种植过程能否保密?但林霄别无选择。他必须抓住一切可能,增加手中的筹码。
幼苗被成功送到了那个退役老卒开设的车马店。老卒是诸葛铁勺的旧相识,受过恩惠,值得信任,且车马店位置偏僻,后院有暖窖,适合秘密培育。
信息通过娃娃陆运队顺利返回:“苗已种下,静待火燃。”
林霄收到消息时,正看着窗外。苏香辣在一旁,默默递过一张新削的竹牌,上面刻着一个极简的火焰符号和一个数字“叁”,代表第三批暗线物资已安全送达。
诸葛铁勺的咳嗽声从炕上传来。老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林霄手中的竹牌,又缓缓闭上。但那微微抽动的鼻翼,仿佛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令人心惊肉跳的、属于未来的辛辣气息。
炸鸡招安了土匪,暗线运送着希望与危险并存的幼苗。
破烽驿的故事,越来越像一锅被投入了各种匪夷所思食材的大杂烩,味道愈发扑朔迷离。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支被垄断信鸽市场逼出来的娃娃陆运队,以及那支被炸鸡味道感化改行的前土匪快递团,在未来的一场巨大风暴中,将发挥出怎样惊人的能量。
辣椒苗在温暖的土窖里悄然生长,第一场真正的考验,也正在路上。
冰河前兆冻伤飞禽
破烽驿的“炸鸡外交”和“物流招安”策略效果斐然,西南线路在“前”土匪头子胡疤拉的热情经营下,变得前所未有的通畅安全,甚至偶尔还能带回一些关于边境动向的模糊信息,让赵破虏啧啧称奇,大呼“这炸鸡比军令还好使”。
然而,西北的严冬,从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在几场连绵的雪势暂歇后,真正的杀手锏——被称为“白毛风”的极寒流,裹挟着能瞬间冻结血液的低温,如同无形的死亡之潮,悄然席卷而至。
天地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惨白与死灰。寒风不再是刀子,而是化作无数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穿透一切保暖物,直刺骨髓。泼水成冰并非夸张,吐口唾沫落地前便能凝成冰粒。
这等酷寒,对于破烽驿的众人已是严峻考验,土堡需日夜不停地燃烧珍贵炭火才能维持一丝人气。而对于那些翱翔于天的生灵,更是灭顶之灾。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王大锅。清晨他去厨房准备生火,发现屋檐下几只平日里最为活跃、争抢食物最凶的“护鸡神禽”,蜷缩在角落里,羽毛蓬乱,精神萎靡,对撒下的谷粒也爱搭不理。其中一只甚至站立不稳,嫩粉色的脚爪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明显是冻伤了。
“不好!鸽子冻着了!”王大锅急忙报告。
赵破虏和林霄赶来查看,心情沉重。这些鸽子是他们与帝都之间最神秘也最可靠的联系通道,更是危急时刻的潜在助力,若折损在这酷寒之中,损失难以估量。
“快!把它们抱进屋里暖和暖和!”赵破虏下令。
驿卒们小心翼翼地将几只冻伤的鸽子捧进土堡,靠近炭盆。然而,屋内外巨大的温差让鸽子们更加不适,瑟瑟发抖,情况并未立刻好转。尤其那只脚爪冻伤的,即便在温暖环境中,爪子的颜色也未见明显改善。
“得想法子保护它们的脚。”林霄蹙眉低语。鸽子飞行时,全身羽毛覆盖,唯有双脚长时间暴露在外,抓握冰冷的树枝、屋檐、地面,是最容易冻伤的部位。
“包起来?用布?”赵破虏提出最直接的想法。
“布帛缠绕,它们飞行不便,且容易脱落。”林霄摇头,目光扫过土堡内有限的物资,大脑飞速运转。需要一种既保暖又轻便贴合物件…
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苏香辣那双永远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短靴,以及…靴筒上方,因为常年的磨损而略显抽丝、却被主人毫不在意地继续穿着的旧棉袜的袜口。
一个念头闪过。
“袜子…”林霄喃喃道。
“啥?”赵破虏没听清。
林霄没有解释,转身快步走向驿站库房。那里堆积着一些过往商队遗弃或交换的零星杂物。他一阵翻找,竟真让他找出几双颜色各异、质地细密、弹性颇佳的…锦纶丝袜!这不知是哪个西域胡商带来的稀罕物事,被驿卒们视为无用女饰,扔在角落积灰。
林霄如获至宝,拿起丝袜回到炭盆旁。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极其小心地抱起一只状态稍好的鸽子,尝试着将一只丝袜从鸽子的脚爪缓缓套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