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回信,告知他日后不必再写信来,从那时起,他做他的探花郎,我开我的小学堂。”
周乐回闭了闭眼,掩盖住眸中微红的色彩。
“分道扬镳,从此陌路。”
话音落下,似夏日的骤雨忽来,轰隆隆的雷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头,潮湿闷热一齐涌上,将人的胸腔占满,令人喘不过气来。
在场的诸位一时之间皆是缄默不语,无不为之伤怀感慨,但唯有一人似乎游离在众人之外。
“既已做好了决定,又为何夜半出行、独自垂泪。”
荇荇眼帘半阖,浓密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令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你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第189章
内室风声渐息,唯烛光寂寥,直至荇荇话音落地,也不见有人出声。
“我……”周乐回低垂着眼眸,其中伤情不言而喻,“‘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我虽写信回绝了他,做出了遵从本心的决定。”
周乐回话音一顿,再开口已是说不出的哀戚,“可一想到从前读书习字的时候,在先生面前许下的共建江阳、广开学堂的誓言,到头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山盟不再,海誓难寻。”
文玉抿唇不语,她似乎能想见,无论再如何利落决断、再如何冷静自持,真到了这样的境地之中,恐怕也会忍不住烦忧罢。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企图将纷乱的思绪理正。
可诸事交杂,如同解不开的毛线球一般缠绕在一处,令文玉很是苦恼。
一旁的宋凛生见状,只轻轻靠近文玉,在宽大的衣袖遮挡下,拍了拍她的手背。
榻上的荇荇眸光轻动,向来波澜不惊的眼扫过文玉二人,终究是再难平静。
“白日里要在书舍讲学,自是诸多不便,夜里归家,又恐惹父母担忧。”
周乐回无奈地叹息一声,“是以我才会在夜半之时,去远水河畔散散心,权当排解一二罢了。”
才会落下那一滴滴不肯显露人前的泪水。
话到此处,即便不再说明,在场的众人也能知晓其中的意思。
两小无猜,天各一方。
纵使是不悔离分,却难以毫无触动。
“你是……因为排解……而落泪。”荇荇迟疑着,说话也变得犹豫起来,“而并非……”
“并非闻彦礼不肯回江阳。”周乐回接过话头,不再哽咽,语意更是相当决绝,“物是人非、当时难再,排解心中感慨而已。”
此言一出,已将周乐回心中所想阐释得清楚明白,众人心中有了计较,皆会过意来。
唯有一人沉默不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荇荇。
文玉抬眼奇怪地看了一眼榻上之人,如今周先生已将个中缘由讲清,荇荇姑娘怎么倒一言不发了?
“怎么?哪里不对吗?”文玉眉心微蹙,出声提醒道。
荇荇半分眼色也未曾分给文玉,只抬眸凝视着凝眉不语的周乐回。
“我……只当那闻彦礼一朝富贵便忘却前情,是个十足的负心汉。”
荇荇语气淡淡,可话中的迷惘却难掩。
她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
“既惹得你伤心垂泪,想必你并不想与他离分,可你既然不愿与他同去上都……”
照她如此说……
文玉心中咯噔一声,后头的话她似乎可以预见。
“我便只好寻个法子让他回江阳陪你,免得你……夜夜啼哭。”荇荇面色不变,一副理所应当的做派。
话说到此处,文玉已然猜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