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昶眼见着文玉的身影消失不见,却并未起身追出去。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文玉那逃也似的步伐,一言不发。
而后郁昶垂首看着自己身前,那犹如认主一般的定元锁竟自顾自缠上了他的脖颈,当他想要伸手阻拦之时,已然是避之不及。
只是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束缚压制并未出现,也不曾生出任何令他不适的感觉。
郁昶一愣,缓缓伸出两指蜷了蜷,其间顿时银光大盛,汹涌彭拜的妖力并未削弱,仍如同方才一般在他体内涌动着。
定元……没有像从前一样锁住他的妖力?
是她?
后知后觉的郁昶猛地抬头,看着文玉转出去的那面屏风,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剩下烛火跳动,满室寂静。
反观文玉,一溜烟儿地出了内室,可即便来到外间也仍是心神不宁,索性几步快走,径直出了观梧院。
月明星稀、风声舒朗,文玉一手拨开拱门上的花丝,探身往外走去。
如今已是后半夜,整个宋宅都沉浸在温和的睡梦之中,除却廊下三两灯盏,这园中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无人出来总动,也正好无人打搅文玉。
荇荇、郁昶……
文玉心中默念着,竟一时不知哪个才是身后人的真名姓。
方才的变故来得太快,让她一时措手不及,直至此刻也尚未完全反应过来。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文玉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
虽然她平日里很少出观梧院,但这里横竖是宋宅,即便她闭着眼走,也不会有什么事。
穿回过曲折的连廊,越过渐次盛开的花圃,待文玉再次停下脚步之时,星月依旧、风声仍在。
只是眼前的景致却不大相同了。
文玉偏头看着眼前的院落,此处是宋凛生的书房,她并不陌生。
方才叫宋凛生先折回来歇息,也不知他睡得好不好,连日来的奔波恐怕将他累坏了。
文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自己进去看看,她动作轻些,莫惊扰了宋凛生便是。
院门半掩,露出内里的点点风光,几枝深灰色的枝桠探出来,在夜里看着很是疏落。
先前洗砚说要在此处栽上几株玉兰树,没想到动作这样快。
只是如今不是玉兰花开的时节,可惜了些。
不过玉兰花虽没开,尚且还有宋凛生这株白玉兰可以一观。
文玉抿唇憋着笑意,轻手轻脚地上前推开了院门——
月华满地、似水波一般在庭院中涌动,玉兰树自水中拔地而起,虽未开花却不难看出生得很好。
而树下宋凛生负手而立,正仰面瞧着其曲折蜿蜒的枝桠。
分明是空无一物,他却看得比繁花茂盛还要认真。
院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宋凛生随之收回目光向这头看来。
一时间,和文玉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文玉不禁愣了愣,“宋凛生,不是叫你回来歇息么?”
“怎么在这里吹风?”待反应过来,文玉鼓着两腮,佯怒道。
宋凛生闭了闭眼,似乎没想到文玉会在此刻造访,待他再睁眼确认文玉的身形不曾消失之后,便赶忙迎了上来。
“小玉。”宋凛生步履匆匆,转眼便来到文玉身前,“你怎么来了?”
他身着单薄的里衣,外头只罩了件霜色的长袍,随着脚步移动,衣摆似船桨一般搅动着满地月华。
风声不止、衣衫翻动。
文玉昂首看着立在她身前的宋凛生,此刻他解了发冠任青丝在脑后飞扬,全然没有白日里的齐整规矩、一丝不苟,却是另一番生动鲜活、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