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心想要还清这段因果,努力积攒功德以待飞升,可眼下,她似乎有些疑惑还未参透。
她应该怎么回答宋凛生,或是,回答自己?
宋凛生面上逐渐攀升的温度自她指尖不断传来,甚至让她有种被灼烧的错觉,她想要收回手,却又忍不住流连。
百般犹豫下,文玉闭口不言。
宋凛生轻轻转动面颊,蹭了蹭文玉的掌心,目光从头到尾却紧紧锁在文玉的面上。
“便是,一瞬也好。”
那光洁的肌肤在她掌心摩挲着,似一颗半剥了壳的荔枝,掩藏在绯色外衣下的果实是那样晶莹剔透、饱满多汁,很是惹人爱怜。
文玉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中反复品味着那句“一瞬也好”。
生如长河、人似孤舟。
她忽然记起,宋凛生漫漫一生于她而言,不过是蜉蝣一瞬,若是短暂的相伴是他想要的,她也给得起的话……
是不是真的……有可能?
枝白的话犹在耳畔,文玉不由得有些恍然。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潜心修炼为的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想要飞升的人自去飞升便好,而枝白只想同陈勉在一起。
文玉心中一默,她虽是想要得道飞升,却从没想过为了什么而得道飞升,若是并无什么急迫的缘由,是不是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说不清楚到底是何种想法,当她看见枝白和周乐回的泪水之时,她们都曾同她说过,有些事届时她自会懂得。
可眼下她却仍然不能完全领悟,她唯一知道的是,既然她还有千万年的时光可以追逐飞升,那先与宋凛生看一百二十回的稻穗……
应当是……没问题的吗?
文玉手掌微动,指腹自宋凛生眼尾拂过,为他拭去睫羽上的点滴晶莹。
她和宋凛生在上巳祈愿、于端阳观舟,趁着女儿节畅游河湾、共放鱼灯,醉卧重阳一起饮下菊花茶喝和菊花酒……
文玉收拢指腹托着宋凛生的面颊,在其满心满眼的期盼之中,她听见自己说:
“宋凛生,一起过个年罢。”
如同入夜时廊下渐次亮起的灯盏,宋凛生眸中的光亮也忽而被点燃,原本湿漉漉的眼神亦变得干燥而炽热。
“小玉。”宋凛生徐徐唤道。
和往常无数次的呼唤似乎没什么不同,却又好像不同于任何一次。
文玉眼睫颤动,说出心里想的那句话之后,便有莫名的感觉在她胸膛中四处流窜,憋闷又畅快,局促却期许。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宋凛生?”
“嗯,我在。”宋凛生轻轻偏头,忍不住将大半的力道皆靠在文玉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更好地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热泪涌上,文玉却是扬唇浅笑,就着这样的姿势她忍不住捏了捏宋凛生的面颊。
“宋凛生。”
宋凛生顺着她的手蹭了蹭,眼角眉梢俱是失而复得后满足、释然的笑意,他愿意一遍又一遍,千千万万遍地回答:
“我在。”
第238章
“宋凛生……”
在一片静默中,榻上之人低喃着。
细弱的声音似乎从久远的梦境中传来,可虽则细弱,却难掩其中的缱绻,几番絮语下竟很是动人情肠。
敕黄两手抱臂、闭目不语,似乎是以这样的姿态沉寂已久,就连其坠于双耳的银环此刻亦是一声不响。
若有似无的低吟,将整个大殿衬得落针可闻,令他也恍惚起来、难以分辨。
而与殿内的安宁截然不同的是,外头流云四散、仙鹤长鸣,阵仗大得好似寰宇之内皆可听闻。
敕黄轻掀眼帘、循声望去,一向清净的殿宇骤然发出这样嘹亮的声响,属实有些古怪。
可不待他细想,目光回转时榻上之人的醒动愈发剧烈,似受了某种惊扰般,其呼声随之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