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不懂,不懂为什么相里灵泽那么恨他。
他也不懂,不懂为什么母亲只喜欢他,却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假辞色。
直到青云书院魔族入侵后,他在姻缘镜中被贺亭瞳点破自己肮脏的,难以出口的不伦心思。
父亲嫌弃青云书院不够安全,让母亲前来带他回去。而在天音阁里,母亲看见了姻缘镜关于他与相里灵泽那段影像。
“你喜欢他?”母亲的话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无言以对,只有一颗心脏在砰砰跳动。
可以吗?
不可以吗?
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被驱逐出相里氏,又或者是受罚他都可以忍受。
可母亲遣散了仆从,同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与相里灵泽,如果只能活一个,那要怎么选呢?
母亲选不出来。
于是这个选择落到了他手里。
天音阁内,相里灵泽元神受损,躺在床榻上睡的很安稳,他侧脸安然,恬淡,无忧无虑。
他在外流落十三年吃尽苦头,回族后又看透世情冷暖,他没有作为相里氏的孩子长大,又何必为相里氏的孽付出生命。
反正都已经抱错了,那便错到底好了。
生也好,死也好,这一场劫,是属于相里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舟堇生:能不能快点?再拖下去我要翻车了!
本章含扶贺量为0,不过下章!!!我要让他们见面!!!
第150章小雨(八)
“前辈,您对相里羲印象如何?这人有什么弱点没?”贺亭瞳在祭坛上绘阵,徐若水飘在旁侧,他仰头看着天上星象,一双眼睛空茫了片刻,而后他淡淡道:“弹琴好听,博学多识,只是性子傲慢,喜欢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不过那都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也许长进不少。”
“至于弱点,你平时怎么打乐修,如今就如何打他,乐修有的弱点他全都会有,而今千年已过,他全靠夺舍续命,道心早已不复当年了。”
贺亭瞳拍拍手,将阵法最后一笔补上,而后藏身于楼阁间,看着远方相里玄推着相里羲走过来,低声问:“我若对上他,胜算有几成?”
徐若水坐在瓦沿上,看着轮椅上那个行将就木的人形,平静道:“他应当比不上你,用尽全力去试试吧,这是你从幽冥回来后的第一战,不必踌躇。”
这几十年贺亭瞳疯狂提升修为,死过一次后好像彻底打通了周身关窍,徐若水说他这是厚积薄发,贺亭瞳觉得是因为他之前学的太多太杂,而今心境一开阔,再回头看曾经让他困顿不堪的东西,忽然就觉得灵台通明,一下子就都融会贯通了。
在冥海边将自己识海心域那九扇门折腾了个遍,终于琢磨透了六重,可以闲来无事开着玩,只剩下三道,目前还没找着用的时候。
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他如今修为只得十三境,无法连续释放道境,以他如今的修为,最多只能同时用出三道,三重道境全数释放完毕后就只能御剑逃跑了。
舟堇生嘴上说着相里灵泽不过黄口小儿,调走他不过轻轻松松,自己很快会回来,但如今已经快到汇合的时间了,还是不见他一丝影子,而祭坛正中,相里玄已经跪于相里羲身前,颂出繁复晦涩的古语,祭坛四周的灯烛一柄柄亮起,地上血色的阵文一一浮现,他掌中经卷上的血字飘飞出去,开始于空中旋转,而后没入相里玄体内。
青年白净的皮囊上冒出层层叠叠的红字,他自始至终都跪的端正,一双眼睛半垂着,看不见分毫情绪。
“看样子是等不来舟道主了,真没意思,果然狼狈为奸就没有靠谱的,守时都做不到。”贺亭瞳起身,抽剑。
“别废话了,去吧,不要给我丢脸。”徐若水身影重回剑中,若水剑中灵光大震。
就在大阵那一点通红彻底相接之时,相里羲缓缓抬手,覆于相里玄的颅骨之上,那具已经衰败到极致的身体顿时涌出一道虚影,原本羸弱的躯体顿如一支腐朽的灯笼,皮肉紧巴巴贴着一把骨头,转瞬成了具干尸。
相里玄献祭般一动不动,那是个引颈就戮的姿态,密密麻麻的篆文漫上他的脖颈,直到侵占至脸侧,他忽地抬手,抓住相里羲的手腕,与此同时,一道藏匿于袖摆中的符箓被他打入那道扭曲虚影上。
“怎么?后悔了?”相里羲轻笑,无匹的灵压降落,符箓无火自燃,那枚价值数万灵珠的拘魂咒甚至撑不住十息便化作了灰烬,“玄儿,现在反悔可是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总该挣扎一下的。”相里玄抬头,篆文侵入眼球,他好像扛了一座山,脊骨被重力一寸一寸下压,他顽强地不肯彻底趴下,脖颈上爆出青筋,头却一点一点抬起来,他盯着虚空中那双苍老晦暗的眼睛,定定道:“作为一个人。”
拘魂咒燃尽,下一瞬,早被粘贴在祭坛四周的符箓尽数亮起,献祭阵法之下,更亮的一重阵法转动,连贺亭瞳都呆了一瞬,察觉到祭台中心的异样迅速后撤,这么多的符箓,成千上万张,密密麻麻被隐藏在各个角落里,不知布置了多久,新旧交叠,又糊上了一层伪装,形成了一奇诡又繁复的杀阵。
阵起,雷火喷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袭去,贺亭瞳衣角被电了一下,他闪身后撤数十米,直撤出大殿外,紫色雷火被囚禁在祭坛范围当中,相里氏这运用多年的古老祭坛被雷光剥离,用以伪装的屋檐石柱在一瞬间被击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