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骤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捶击声,云鸢猛然惊醒。睁眼时,夜色已沉沉笼罩庭院,唯有风延远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处灼灼,盛着化不开的怜惜。
自己竟是睡了这般久?他……就一直这样站着?
“药师”屋内传来淮南王嘶哑的呼唤,气若游丝。
“奴婢在。”
云鸢柔声应答,纤纤素手轻推雕花门扉。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她的身影吞没在了昏暗之中。
案头烛台被点亮。
跃动的火光中,淮南王的面容赫然显现——不过一日,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王爷竟已形销骨立,仿佛有双无形之手,在这六个时辰里生生剜去了他数十载的春秋。他枯枝般的手掌缓缓抬起,青筋如虬龙盘踞。
云鸢连忙打开青瓷药盒,将那颗朱红色的药丸恭敬奉上。
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托起药丸,淮南王忽地扯出一抹惨笑:“孤…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仰颈吞下解药时,喉结艰难地滚动,“不能这般狼狈还有太多未竟之事。”
屋内一时寂然。
待药力渐起,淮南王深深吐息,那蚀骨之痛竟真未再袭来。久违的安宁让他不自觉发出一声长叹,恍若溺水之人忽然触到浮木。
“本王起初对药师有些疑虑。”淮南王声音轻缓,他的身躯渐渐沉入茵褥,连指节都舒展开来。
“这几日忽然想通了缘由。”他侧首望向榻边人,“药师,抬头。”
云鸢依言抬眸。
“你……像极了一位故人。”
少女羽睫微颤。
“正是这份没来由的熟悉,倒叫惯经阴谋的孤”他唇角浮起倦意浓浓的笑,眼帘缓缓垂落,“竟疑心是什么谍探手段。”忽又强撑开眼,“可会怨怪孤?”
云鸢轻轻摇头:“王爷待奴婢恩重,唯有感激。”
淮南王的笑意忽然飘远,目光似穿透她凝望着往昔:“她也似你这般,宴席上娴静如月,猎场上”忽然笑出声来,“却是巾帼不让须眉,骑射功夫连儿郎都要甘拜下风。”
云鸢低垂的脖颈弯成优美的弧线,指尖绞紧了衣带。
“可惜世事无常啊!”淮南王忽长叹一声,“这世道昼如永夜,魑魅横行当真可惜”尾音渐散如梦中絮语。
云鸢再抬眼时,只见淮南王已沉入梦乡,方才枯槁的面容竟透出几分血色,恍若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