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眉,抬手去蘸朱砂,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那青紫交错的脉络,仿若一条条蛰伏的毒蛇,攀附在冷白如雪的肌肤之上,透着丝丝寒意。
“大人,药煎好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帘外传来,侍卫恭恭敬敬地捧着乌木托盘,单膝跪在地上。
浓郁而苦涩的药香,如潮水般漫过十二扇紫檀屏风,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沈青黛正斜倚在屏风之后,专注地翻看江南漕运图,听闻此言,指尖猛地一顿。
她敏锐地捕捉到,那药香之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龙涎香,那是御书房独有的熏香,寻常人家绝无可能拥有。
裴惊竹搁下毛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虽温和,却难掩疲惫:“搁着吧。”
他抬手间,宽大的衣袖扫落了案角的白玉镇纸,“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青黛抬眸,只见他指缝间渗出丝丝血珠,滴落在青砖之上,瞬间绽开三朵细小而娇艳的红梅,触目惊心。
“郎君这镇纸摔得好生蹊跷。”
沈青黛莲步轻移,旋身而出,裙摆如行云流水般扫过满地碎玉。
她柳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上月摔的是青瓷笔洗,前日碎的是犀角杯……莫不是故意要听个响儿?”
说着,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鎏金护甲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光,轻轻挑起裴惊竹的下颌。
裴惊竹就着她的手,轻声咳嗽起来,唇色淡得仿若被雨水冲刷过的海棠,苍白而脆弱:“夫人多虑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腕间的青紫已悄然蔓延至小臂,可他仍用冰凉的指尖,温柔地抚平沈青黛蹙起的眉峰,“江南贪墨案的证据,可理清了?”
沈青黛秀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三根银针瞬间刺入穴位。
裴惊竹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脖颈滑落,隐没在雪白的中衣之中,晕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西域蛇木花粉混着血竭,这是要让人在睡梦里血崩而亡。”
沈青黛的声音冷若冰霜,她拔出发间银簪,轻轻挑开药碗,簪头瞬间泛起幽蓝的光芒,“郎君日日喝的,原来是阎罗的帖子。”
……
棋枰风云,暗伏杀机。
雨幕如帘,陆竟遥的玄铁剑裹挟着阵阵寒意,撞开了书房的门。
裴惊竹与沈青黛相对而坐,裴惊竹正握着沈青黛的手,在奏折上批红。
朱砂笔在“三皇子督办盐务”的折子上重重地画了个圈,笔锋凌厉,仿佛要将宣纸戳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首辅好兴致。”
陆竟遥大步走进来,用力甩去剑上的雨水,剑穗上的三足蟾蜍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蟾口含着的铜钱纹竟裂开了一道细缝,似是不祥的预兆。
“陛下刚赏了五殿下两筐岭南荔枝,说是给病中解闷。”
沈青黛闻言,黛眉微蹙,鎏金护甲在舆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五皇子府的位置:“荔枝走的是漕运?这个时节……”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疑惑与警惕。
“走的是关都督的私驿。”
裴惊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里,竟混着细碎的金粉,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三日前,关回舟的八百里加急里,夹带了十二颗黑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