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出来后,他一边削,一边沿着溪边寻鹅卵石。
不到一分钟,他瞧见一块又薄又平整的鹅卵石,用脚给鹅卵石翻个面,另一面也挺平整,他将鹅卵石推进溪水里,站在原地完成锅铲最后的削制。
将削好的铲头在砂锅里漂烫几下,塞进灶头里烤。
清洗薄鹅卵石,再垒一个灶头。
从砂锅里捞出筷子,用树枝夹着放在火头上烤,待筷子往外渗水、弥漫香味,从火里拿出锅铲,削掉炭化的部分,铲头放进砂锅里煮。
如此反复两次,干净又卫生的锅铲和筷子制作完成。
筷子有六双,一长五短,长的当公筷。
砂锅换上清水,重新坐回火头,告诉费宝琪每种野菜要焯烫多久,他往薄鹅卵石上洒了一点清水,呲呲作响,却不见鹅卵石碎裂。
“炒锅”验收合格,他往上面倒了少许油,一只只虾米摊了上去。
从溪水里捞起一瓶凉水镇的啤酒,用匕首翘起瓶盖,瓶口送到嘴边呷了一口,舒爽地舒了口气,提着酒瓶来到费宝琪身边,将酒瓶递给她。
费宝琪送到嘴边呡了一小口,眼角溢出笑意,“这个天气喝一口冰啤酒真舒服。”
冼耀文瞧一眼炒锅,拿起两个辣椒在手里切丁,“今天是适合野炊的日子。”
“应该傍晚来,现在太热。”说着话,费宝琪捏住旗袍的胸口,一提一放。
冼耀文将辣椒丁洒在炒锅上,用锅铲翻炒几下,洒少许细盐,稍稍翻炒,从费宝琪手里拿过酒瓶,堵住瓶口,摇晃几下,瓶口露出小缝,朝虾米喷洒啤酒。
焖一小会,用锅铲将虾米推到一边,调整一下炒锅的位置,空处小心刷洗干净。去水塘里捞起佛蟹,凑在溪水边以指为刷,将每只佛蟹搓干净。
炒锅倒油,佛蟹摊上炒锅,如炒虾米般操作。
费宝琪焯好野菜,学着冼耀文之前的样子,以枝条为隔热层垫在砂锅沿,去捧砂锅,冼耀文及时出声制止,“别动,捧砂锅需要技巧,摔了我们都得饿肚子。”
费宝琪停下手里的动作,嘟囔道:“我又不是没下过厨房,热碗怎么捧我会不知道?”
“砂锅比热碗可烫多了。”冼耀文从费宝琪手里拿过枝条,将枝条垫在砂锅沿下,手指抵住枝条,捧着砂锅快速来到溪水边,涮洗、换水一气呵成,砂锅坐回火头,“该切肉了,你给我打下手。”
“好。”
没有砧板,切肉的工作多在手上完成,一条经过低温冷冻的鲷鱼被冼耀文剃掉多余的部分,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鲜鱿被打上细密的刀,一烫就会卷成漂亮的卷儿;牛肉和羊肉也被切成均匀的薄片。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有一种奇特的节奏感,仿佛不是在准备食材,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在一边打下手的费宝琪看得入了迷,她见过冼耀文在社交场合格调高雅,也见过他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细密的汗水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有一种充满生命的性张力。
“耀文,你这些……是跟谁学的?”她忍不住好奇。
冼耀文瞥了她一眼,“阿姐,你的好奇用错了地方,我虽然不是渔民,却在海边的乡下长大,会做饭有什么稀奇。”
“你的手艺可不仅仅是会做。”
“宝安沦陷时期,驻扎在宝安的部队是第104师团步兵第108旅团,旅团长叫千叶弥次郎,他是个吃家,特别喜欢吃生鱼片。”
冼耀文将切好的肉放在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那会儿我是整个宝安出了名的小汉奸,小鬼子拿我当自己人看待,旅团的后厨也能混进去,为了弄点好吃的,跟厨子学了两年刀工。”
“难怪。”费宝琪点了点头,“你那时候有没有被人骂汉奸?”
“这是难免的,不过当面骂的人不多。”冼耀文到溪边洗了洗,擦干手,挨着费宝琪坐在大鹅卵石上,“阿姐,你不是想做点生意吗?”
“是呀,不是让你帮我想一想吗?”
“你能拿出多少本钱?”
“两三万没问题。”
“美元?”
“我哪有这么多钱,台币。”
“阿姐不知道之前500万美元那件事?”
“晓得的。”费宝琪点点头,“长桐只拿到一点台币,不是很多,我们也没打算动那笔钱。”
冼耀文琢磨“不是很多”是多少,听费宝琪的口气,大概不会超过10万台币,65万美元的回扣,依陈长桐的地位居然只分到这么点,基本可以说明换汇一事绝对有可以代表“公家”的人参与。
是谁不难猜,八九不离十是那位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