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陈嘉树的胳膊,仲琴上前解开篷布的勾头,将篷布掀开一半,然后再回到陈嘉树身边,握住他的手腕,牵引他的手触到货车尾板。
陈嘉树将铁棍递给仲琴,双手抓住挡板边缘。这种货车他小时候和张爽爬过几次,有些印象。他抬起右脚,脚尖探到车尾板抵住,借力一蹬,手臂同时发力,整个人利落地翻过挡板,坐入车斗内。
铁棍递还给他,仲琴拉下篷布,将他严实遮住。
她把篷布角重新挂上挂钩,又快速整理了一下外观,这才转身匆忙离去。
*
天色微明,深蓝的天幕犹如一块硕大的绸布,上面缀满了细细碎碎的钻石。
覃乔裹紧米色羽绒服,她已经在露台的铁艺靠背椅上坐了有两个多小时。期间不是仰头望着头顶那片渐变的天空,就是阖眼强迫自己入睡。
玻璃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覃乔伸手抓过,黑屏上赫然显示着“孙刚”二字。
她几乎是弹起身,接起电话紧紧贴在耳边。
这个时候的来电一定是好消息!必须是好消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半个脚掌都露在外面。
“覃乔,”遇事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沙哑的嗓音亦有些发颤:“抓到了,警察正押着他,往宛坪村去。”
与他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覃乔眼里无声滚落的泪。
“我跟你一块去吧。”孙刚又说。
耳蜗里仿佛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覃乔听得并不真切,只连连点头,哽咽应道:“好……我们马上出发。”
与此同时,一千多公里外的山野尚笼罩在黎明前的深影里。林木盘根错节,密密匝匝地遮住了天光,让这里总比城市亮得晚些。
一辆蓝色货车正行驶在碎石嶙峋的盘山路上,车身颠簸,狭窄的两车道每逢对向来车,靠山的一侧车身几乎要擦过凸出的岩石。
然而经验老到的司机并未减速,每逢急弯,车尾利落一摆,在暗夜中拖出残影。
“嘶拉——”一道细微的布料撕开的声音被颠簸噪声淹没。
陈嘉树将剪刀收入口袋,从刚撕开的口子里探出头。他嗅到了泥土、树木的清香气,还有自由的味道。
又是一个甩尾,他双手用力抓住冰冷的铁皮车板,才得以稳住这具身体。仲琴昨天告诉他,司机停得第一个镇距离这儿三十多公里,大概需要五十分钟。
陈嘉树的计划是到镇子里再跳车求救。
车子进镇,车速会放慢,周围行人会变多,喧嚣声能掩盖动静。
“镇上卖吃食的店铺多吗?”他问仲琴。
这非常的重要。
仲琴告诉他:有,好几个铺子。
到时候,他一定能闻到包子的咸甜味、油炸的油腻味,蒸笼揭开时,滚烫的蒸汽还会扑面而来。想要更精确的定位,就要把风向和风速考虑在内,这便是他让仲琴选一个风小的日子的原因。
天光大亮时,陆家的大门被人“哐哐”砸响。老陆一边拎着裤子一边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他拉开门闩,门刚往里一开,先撞进眼里的是大儿子陆涛。老陆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瞧见儿子手腕上那只银色手kao。
他的心“哐当”往下一落,再抬头,才看到陆涛身后站立着的四名警察。
“我的儿哎!”追来的老太婆嚎了一嗓子,挤开老陆,一把抱住儿子,伸手就去扯那手kao,想把它给拽下来。
就在这时,西边那间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仲琴拉着女儿飞奔出来,嘶声喊道:“警察同志!我举报——他们绑架!拐卖!”
围观的人堵在门口,只见老陆一家被警察控制住。另两名警察则在其侄媳妇的带领下,径直走入一间房内,不多时,他们手持几件衣物出来,
而后,这一家人,连同侄媳妇与那名女孩,全部被带上了警车。
警车开走,村民神色惊惶,议论纷纷。
另一边,黄老二刚卸完一家店的蔬菜,他叉着腰瞅着地上被压坏的蔬菜,再抬眼看那块撕破的篷布,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们村*里有小偷?
偷什么不好?偷蔬菜……穷疯了吧。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