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老狐狸尚且温热的身躯便徘徊片刻,实在别无他法,只得闷头扎进了它体内。
这老狐狸的身体虽然衰弱,但到底还有几分生机残留,宁衰从狐狸肉身内醒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捉妖捉了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当妖,更不知道妖修要如何化作人形,就连张嘴也只能发出嗷呜嗷呜的狐狸叫。
只能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左脚绊右脚,后脚踩前脚,艰难地适应着要如何四只脚行走,走三步就要摔两次。
再又一次灰头土脸地摔倒时,他后勃颈上的皮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腾空,猛地被人提了起来。
宁衰心惊胆战,四肢扑腾,抬起苍老的狐狸眼,看清了捉住自己的人是谁,心头先是一喜,后又立刻想起,这家伙勾结九尾狐,已经背叛了天道宫,落在他手里兴许不是一件好事。
宁衰张到一半的嘴,又默默闭上,只惊疑不定地打量他。
祝轻岚面无表情地拎着手里的狐狸,问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宁衰紧闭着嘴巴装死。
祝轻岚不耐烦道:“说话!”
宁衰:“……”
祝轻岚面色陡然一变,忽然掐着嗓子,声音变得几分尖细,警觉道:“有人过来了,先离开这里。”
“离枝?”祝轻岚动作顿了一顿,仰头往四周寻去,面上竟露出期待之色,依恋不舍地想要再看她一眼。
他嘴巴动了动,本就生得雌雄莫辨的面容,显得更加阴柔,嗓子越发尖细,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挂着那个女人,我的魂现在还在你身体里,要是被天道宫抓住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宁衰看着他仿若精神分裂似的自己跟自己吵架,更加忐忑不安了。
他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祝轻岚沉默下去,犹豫了几息,终究听从了红箩的话,趁着天道宫人赶来之前,离开了这里。
等到动荡的余威平息,云霄飏、叶离枝以及狐岐山内剩余的几位夫子们赶来此处时,只看到一座空荡荡的破败祭坛。
叶离枝似有所感,视线扫过地面上的狐狸爪印,拂过储物袋,取出祝轻岚送她的那一支花簪看了看。
慕昭然不知道同来狐岐山的同门还有几个人活着,或许只有云霄飏和叶离枝二人了,她不可能把自己和游辜雪的命交到他们手上。
狐岐山上的禁制被破,封禁的力量消散,便不需要特定的传送法阵,也能离开这里。
慕昭然给岑夫子传了讯息,抱着重伤昏迷的游辜雪,用了数次空遁才回到天道宫的山门前。
她从虚空踏出,灵力耗竭,虚软地坐到地上,抬头望向那一座恢弘的汉白玉门楼,又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一座罪碑。
门楼上的结界波动,岑夫子等人满面焦急地从山门内迎了出来。
看到他们,慕昭然环抱游辜雪的手臂收得更紧,耳边是快速逼近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话音传入耳中。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其他的人呢?”
“快,先送他们回宫!”
“昭然,你还清醒么?这里是天道宫,已经安全了,你先松开他……”
安全,真的安全吗?
慕昭然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有人在掰她的手臂,她强撑的精神一松,眼前一黑,终于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第116章
慕昭然在昏迷过程中,做了许多乱梦。
一时梦见又回到了前世,她所做的一切坏事都被揭发到了明面上,她跪在审判台上,台下是数不清的人,指着她谴责怒骂。
她惶然无助地跪在那里,听着似海潮一样涌来耳边的骂声,快要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喃喃地解释道:“不是我,我已经悔改了,我这世什么都没做,我没罪……”
这个时候,有人分开了人潮,从台下走上来,牵住她的手,和她站在了一起。
慕昭然抬起头,泪雾朦胧的视野里,映照出那一副凛若冰霜的眉眼,他抬手拭去她眼角泪痕,低声道:“师妹,别害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并指御剑,斩断了她身上的枷锁,牵着她走下审判台。
周围的怒骂声反而更大了,大骂他们是祸国的奸佞,是应当受到天诛的邪魔。
慕昭然心惊胆战地抬眸,才发现牵着自己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变了,纯净的白衣变作了浓郁的深色,袖口上的暗红刺绣像浸染的鲜血,一只蝎影从他手背上爬过,窜进了紧扣着她的指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