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心道,可不见得是坐享其成,有荀娘子在,于家便坐实欺君罔上。
既然思霏已知晓她身份,还端坐于此跟她闲扯,不管罗鸿夕是谁,总之这女子并不惧此。燕姒看准了,假意好奇道:“是谁?与忠义侯府有仇么?”
思霏挑着面纱抿上一口热茶,道:“罗家乃宣贵妃母家,罗鸿夕自然是她的人。她专宠十余载,寒门却终究不如世族,如今上赶着巴结忠义侯,不会刁难你。至于你娘亲么,自然是诱你出现的饵。”
如此说来,那罗鸿夕暂时不会伤害荀娘子。但要从守备军手里抢人,单靠燕姒自己绝无可能。
燕姒抚上瓷杯,感受茶水微烫暖意,目光落在思霏处,带着些柔软无助,她道:“你有法子,是不是?”
思霏点头道:“若有两条路,一是我将你送去罗鸿夕那里,宣贵妃护你抵达椋都。二是我即刻将你送出城,青跃能保你安然无恙。你择哪条?”
“我是个糊涂人,两条都不想选。”燕姒端杯喝了茶,道:“我还有第三条路,你不和罗鸿夕正面冲突,暗中帮我劫下人,送我们出城。”
谁会抛下自己的娘亲呢。
两人对望,思霏一双明眸如华星秋月,似起了兴致,又似在压抑着什么,有些许急切地问:“可我为何要帮你?”
“你没生病,而是中毒。若不相帮,待我回去了,哪天赶巧遇到你,或不小心将此事说漏了嘴……”燕姒将瓷杯搁下,摊手道:“我也很惆怅呢。”
思霏半阖了眼眸,道:“你说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而且,我要好处。”
燕姒努嘴:“你知晓我身份,好处你心知肚明。我说了,我是个糊涂人,若走投无路,忘恩负义也是无奈之举嘛。而你,治不好会死。”
左右身份曝露,燕姒便畅所欲言。
二人目光相接之处,似有微妙火光在窜。
须臾后,面纱下倏地落出很轻一声笑,思霏声若箜篌道:“你不糊涂,还很聪慧。回去想想我的方子,今夜帮你劫人。”
燕姒起身,朝她施了礼:“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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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跃受召带着江守一进屋。
唐绮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她目不斜视地说:“都听清楚了。”
跟前两人皆应了。
唐绮转头去问青跃:“你说,罗鸿夕会把人扣在哪。”
“我怎会知道?”青跃把着剑茫然道。
江守一思索后说:“此人投军八年一路高升,是宣贵妃放在鹭州的眼睛,各郡郡守[1]都会予他三分薄面,会不会在郡守府上?”
青跃摇头道:“他很嫌麻烦,战场上血水里蹚出来,席地就睡了,连被褥都不需得裹一张。如今拿着紧要之人,原地驻扎也未可知。”
线香燃到尽头,跟前的烟熄灭了,唐绮顿手,道:“去查。郡守府邸,南城门,郡上驿站,天黑之前弄清楚。”
两人应了,正往外走,唐绮又说:“守一留下。青跃让白屿同你去,留心些,不要落下蛛丝马迹。”
白屿便是昨夜和青跃去寻郎中的小哥,唐绮先前被皇帝罚去做工部侍郎,劳他帮过些忙,后来唐绮挂职领个虚名,因他出身清白又精通机造工事[2],二人相交投缘,亦给了他两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