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被唐绮收了起来,就靠立在二人身侧,燕姒一伸手便能够得到。
唐绮闻言,并没有放下手的意思,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正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滑,沾在她的唇上,再滑至尖削的下巴。
燕姒的视线跟在那,只觉无形中有只手控制住她,欲拖她走向前途未卜。
唐绮究竟想如何?
燕姒见她忽然皱起眉,湿润的长睫用力眨动了一下,等她再掀起眼帘,方才的无助又遁隐,这个神情教燕姒分辨不出意味什么。
那双唇动了。
“你来赴宴不只是因楚畅,是侯爷认定了罗家吗?”唐绮哑声说:“小狐狸,既然选了唐亦,你又为何拉我一把?”
“为何。”燕姒倏然苦笑起来。
是啊,为何?
她在唐绮的注视下,脑中轰然一炸。
这一瞬息,她抓住了什么,待她再抬眸,目光定在唐绮唇上,声音也压低。
“殿下,我在雨夜里,看到你莽撞,你是想冲出牢笼么?”
“困于牢笼的……”唐绮俯下身,热息经风雨而冷,轻抚在燕姒耳边,“难道不是你?”
燕姒伸手,抵到唐绮心口,她笑得像了狐狸。
“是我,也是你,殿下因外戚而失了势,空有满心抱负,都被锁在这里了。”
她能感受到,那里的心跳渐渐变强,她总算离这一处近了,不再是鹭城城墙上的瞧不清,不再是椋都这大半年的反复推敲琢磨。
唐绮显而易见地僵直一瞬,而后从容道:“这才刚开局,谁能笑到最后很难说,你既然来拉我,不如就拉到底?”
“那我呢?”燕姒缓慢眨了眨眼睛,不禁干咽一下,“殿下让我不要选三殿下,那我该选谁?我有得选?”
她稍偏头,便看到唐绮侧颜,被雨水湿透的黑发贴在颊边,正覆盖下颌。
唐绮呼出浊息,顿了顿,道:“亲事是你的赌注,押错了,满盘皆输,我劝你是义,并无旁的私心。”
此时此地的她们,就像在徒劳博弈,胶着难安。
燕姒挪开目光,讥笑出声道:“殿下,你刚才还说让我拉你到底?”
“拉我只需用你的手,这一把我惦记了,你莫想抵赖。”唐绮固执,她的手从燕姒身侧的墙上收回,整个人往后退,“罗家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午时同唐亦用饭,晚间又来赴这场宴。”
她脸色沉下去,一双眼睛里果然再藏不住先前那份狠厉!
燕姒猛地惊觉过来,是徒劳。
她与唐*绮争个什么?有什么好争的,唐绮可以一怒为红颜,可以奔雨胡闹,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闹?
说她不想嫁唐亦?可根本由不得她选。
“我说过了。”燕姒一把抓住唐绮的衣襟,抬眸怒瞪着她,寒声道:“婚姻之事全凭家中长辈做主,我一言一行,同畅姐姐无异,做不了自己的主,殿下何必再逼?”
唐绮瞳孔微缩,静默片刻后,神情才恢复平和,不稳不火地道:“我知晓了。”
“知晓了?”燕姒重换笑颜,松手替唐绮抚平皱起的衣襟,很是温吞地说:“既然知晓了,那便回府。”-
几日后,忠义侯府的门房吭哧吭哧抗回一台手风箱。
于红英和于延霆双双侧头去看。
门房抱手道:“说是送给姑娘的。”
燕姒放下筷子:“啊?谁送的?”
门房摇头表示不知:“那人放下这玩意儿就走,根本没来得及问。”
于红英和于延霆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燕姒,仿佛在等她给出个答案来。
可燕姒也是一头雾水。
她起身,绕着这手风箱走了一圈,托腮仔细地想,这东西瞧上去很是眼熟,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于延霆见她似乎当真不知,撸高袖子也走过来,摩拳擦掌地道:“既然来路不明,干脆砍了当柴火,眼下快要入秋了,煨点红薯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