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就不过去新院子了,夫人身子不适,让厨房煎驱寒的汤来,先传晚膳。”
这一夜。
燕姒做了很久没再做过的噩梦。
她的梦里下着大雪,天空昏暗得不成样子,脚下的路看不清,身后是景国铁骑重踏,碾过夯实腥潮的土地。
要逃命啊。
她不停地跑,跑得鞋袜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沿路踩上的泥泞和血水。
慌乱之中,身侧的侍女松开了她的手。
燕姒惊恐地侧回头,耳边已有庞杂风声,那侍女仰面倒下去,胸口的刀被抽了出来,硕大的血窟窿就那样呈现在燕姒的视野里。
这一瞬间,她的呼吸都止住了。
打杀声和异邦人的嘲笑声此起彼伏,满地横尸断臂,浓重的血腥味快要将她淹没。
她想逃。
早便知晓结局的她,已骇得双腿打颤,下一刻,就在下一刻,身后有铁锤挥舞而来,狂吼风声,眼前的飘雪全都化作血色……
红。
铺天盖地的红!
她再睁开眼,额角被冷汗浸湿,她的手紧紧攥着一缕墨发。
“是做了噩梦么?”
唐绮的声音温柔传来,莹白的指尖抚摸她的脸。
漫天大雪褪开,眼前人的绝色容颜逐渐清晰,燕姒不禁干咽了一下,喉咙疼,她哑声说:“唐绮。”
意料之中的痛没有从脑后炸开,她听到唐绮坚定地答着:“我在。”
她往前挪了寸许,钻进唐绮的怀抱里,寻到舒服的一块地方,睁着眼说:“殿下。”
唐绮又如先前一般,极具耐心且坚定无比地答:“阿姒,我在。”
许久后,燕姒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她没有落入景国人手中成为要挟唐绮的筹码,寒冷的冬夜里,唐绮抱着她入眠。她的嘴角带着笑,总有人点亮一盏灯,承诺护她周全-
接下来的几日,公主府里的女使们,日日能见到小病痊愈的公主夫人。
那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总是带着乖巧的笑,她指挥二公主打下檐角的雪,要二公主托起她去摘高枝上的红梅。
她会在扫干净的院子里生火烤红薯,然后分给冻得手脚瑟缩的侍卫们吃。她还会拉着人踢毽子,或让女使们围坐在屋子里,听她讲话本里的趣事。
只要有她走过的地方,二公主总会如影随形。
她们对彼此,默契地寸步不离。
谁都觉着主子和夫人感情好,连燕姒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直到婚后第八日,唐绮要去赶早朝。
燕姒醒过来,枕边没了人,泯静拿衣服给她穿,有些不忍地说:“姑娘,殿下今日不能陪您用早饭和午饭了。”
“嗯?”燕姒系扣子的手僵住,抬眸说:“她人呢?”
百灵从外边进屋,挥手让摆好早膳的女使们都退下去,朝燕姒一拜,道:“殿下至今日起,便要日日上早朝,寅时起身,归府的时辰不定。她临走前交代了,让姑娘搬回小院子去住。”
上朝嘛。
唐绮身为二公主,又是御林军统领,跟于延霆一样,总要忙于公务,这是能理解的。
可燕姒心里就是有些失落,她的失落定格在脸上许久。
泯静站近了些,帮她挡着人,温声说:“姑娘,咱们正好也可以回院里住,殿下一番情谊,按照家里给您布置的,空着岂不浪费?而且您现在不必再往国子监听学,院里的人都等着姑娘过去,她们闲不住,日日来问我,可想姑娘您了。”
提到院里人,燕姒才想起来于红英叮嘱她,不可懈怠。
这几日是在刚新婚,唐绮日日陪她左右,倒叫她将正事忘个一干二净,如今泯静的话,总算给她作了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