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何曾不晓得这些?
唐绮藏得深,深不见底,她那般怂恿唐峻,也没能让他们兄妹生出嫌隙来,自然不可能留下唐绮这个祸害,她和她娘是一样的,她娘表面不争不抢,实际上最受成兴帝记挂。而她呢,她表面看上去是娶了个女妻,自己断送大好前程,但忠义侯手里的军权,却实打实地成了她手中强力尖刀!
“还不到时候……平翠,现在还不是本宫的好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今日成兴帝倘若真的命丧长巷,唐绮怎就不能反咬一口,去诬陷近身伴驾的唐峻。
而且。
而且她最不想承认的是,她不愿自己夫君命丧她手。她爱得太早,爱得给出一切,怎能就这样轻易断送她过往所付出的真情呢。
平翠拽着周皇后裙衫,泪流不止道:“奴婢晓得的,奴婢晓得您深爱着官家,可娘娘啊,您何时才能看得明白?”
您一生无子嗣,做这一人之下的皇后,究竟是为的什么……
平翠没有将话倒尽,她看到周皇后的脸在瞬息间由红转白,薄纸生宣一样死白。
周皇后岂会不知,是不愿承认罢了。
平翠见她沉默,便撒开手,再次叩头下去。
“良禽折木而栖,娘娘不再是平翠攀附得了的那根枝,奴婢……愿意赴死。”
周皇后沉默了良久,闭眼重重叹了一息。
“本宫念*你相伴多年的情谊,不愿要你的命。”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花格窗上的日辉,才道:“你走吧。”
平翠跪谢过周皇后大恩,心如死灰地离开了坤宁宫。
她离开时,在甬道上遇到匆匆赶来报消息的那个小宫女。
“等等。”平翠将人拦住,问说:“长巷那边是什么情形了?”
小宫女认得她,恭敬地作揖道:“清剿已结束,贼寇尽数伏诛。”
平翠木着脸,追问:“有谁受伤么?我问的是万岁爷,皇子帝姬。”
小宫女如实答道:“回姑姑的话,官家毫发未损,大殿下手臂脱臼,现下已往太医院去了。二公主她,她因今日事的疏漏,被带去了刑部。”
平翠眸光微变,扬声道:“是刑部?不是大理寺?”
小宫女见她眼神有点子凶,忙跪下去说:“是,奴婢没听说,是刑部!”
平翠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回禀娘娘吧。”
是该如此的。
本就是该如此的。
她原本想的,便是这一箭双雕之计。
若刺杀成功了,二公主定受满朝文武弹劾,再无缘翻动乾坤。若刺杀没成功,唐绮眼下也该被大挫锐气,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三殿下动了。
平翠想笑,可一想到周皇后,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宫墙太高。
困在这里边的人,都将孤独至死。
罗萱死得可怜,周皇后也可怜,没有谁永远承蒙圣眷,伴驾后宫之主,终究无出头之日。
平翠踩过整齐青砖,手指摩挲着红皮墙壁,慢慢往前走。
她的路还长,是时候该另择一位明主了。
远处有内宦撞响宫钟,銮驾正入端门。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平翠等那宫钟声歇,才轻声呢喃。
“权去生道促,忧来……忧来死路长[1]……”
【作者有话说】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1]:北魏孝庄帝《临终诗》
第143章代酒
◎他算什么天潢贵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