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姒儿差人回来传话那天,我便做主应下此事,快马加鞭,最多不出五日,三伯就该收到我的家书,安排徵儿入都。”
于延霆脑子嗡嗡响,愣了少倾,反应过来后又是拍脑门,又是跺脚,气得不轻,但也知晓他这个女儿就是这个性子,决定下来的事儿,十匹辽东最悍的马也拉她不回。
还能怎么着?
次日酉时,一道密旨送往忠义侯府,要将老侯爷和于六小姐一并接入宫中见驾。
临要出府之前,于红英叫住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王路远。
“同知大人,官家可有说是因何事宣的臣女么?”
王路远彬彬有礼道:“六小姐太抬举在下了,锦衣卫按官家吩咐办差,官家若有交代,在下岂敢闭口不言。”
于红英当然知晓他不会闭口不言,只是心中有所揣测,故而问问他,留心观察他的神情,以此来推断此行吉凶。
只是可惜,她细看之下,也没瞧出任何端倪。
王路远就像一粒油盐不进的四季豆,想要诈他,获悉内情的可能性不大。
于红英浅笑作罢,只能将三支不同的竹哨,在暗中全递给了不能跟着去的随侍,又在其掌心草草写了个姒字,才让侯府的府兵帮着抬轮椅上马车。
她之所以替于延霆做决定,是把柳阁老的话都听了进去。
皇帝疑心侯府,此番没有缘由宣她和她阿爹一道入宫,若是送上于徵也不能安抚皇嗣,这趟有去无回,她总要留下后路。
将银甲军尽数交到她侄儿的手上,就是她的后路。
马车车帘放下来,又被她挑起,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幕,扬声对于延霆道:“阿爹,今个儿天气不好,约莫亥时要下雨呢。”
于延霆跟着她往天上看,点头道:“像是暴雨。”
已上马背的王路远拽住缰绳,回头道:“二位放宽心,昨日这时候也是这天色,雨还下不来。”
于红英笑道:“同知大人言之有理。”
话罢,她便收了手。
宫里的马车前脚刚刚走,于红英的贴身随侍立即直奔公主府。
她主子把要紧之物全数交到自己手里,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出大事了!
一盏茶的功夫,随侍便至公主府。
燕姒接过三节竹哨,一颗心蓦地沉到谷底。
“姑母这是何意?”
屋中伺候的女使尽数被屏退,连泯静和百灵也没留下伺候,可唐绮还坐在饭桌之上,随侍不敢如实地答话,眼角余光偷偷往唐绮那边瞄了一眼。
唐绮洞察秋毫,起身时握了一下燕姒的肩,温柔宽慰道:“莫急,本殿就在门外。”
燕姒拉住她的手,没有那意思让她走,而是转头朝随侍道:“殿下是自家人,你尽管说就是。”
宫中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唐绮的暗线便会来报,回小院用晚饭前,唐绮和燕姒在前院书房与府中账房核查府里的账目,那会儿唐绮出去过一趟,已先知晓了此事,只是怕燕姒不安,这才没有坦言相告。
谁知这侯府报信之人来得这么快,她妻见到竹哨面色就凝重了,此物定然不简单。而她妻不避讳着她,反而叫她心里有了些内疚,于红英将自己的随侍派来,还赶得如此急,她们妻妻两个才刚上饭桌,想必是有紧要的事。
唐绮想了这么一通,轻拍了两下燕姒的手背,温声道:“不打紧,既是侯府私事,本殿避一避,应该的。”
燕姒见她坚持,就不好再留。
待唐绮出了饭厅,从外头将门关上,立在一边的随侍才小声道:“小主子,六小姐和侯爷都被接到宫里去了,官家传来密旨,锦衣卫指挥同知王路远亲自前来接的人,临走前,主子将这三支竹哨尽数交于奴婢,想必是要小主子警惕今夜之事,若他们……”
再凶猛的老虎也怕被去爪拔牙,于延霆已上年岁,于红英腿脚不便,倘若成兴帝真有那么狠绝,此行凶险非常!
燕姒愁眉深锁,在随侍短短几句话之间,直接回想起早前柳阁老的劝告,侯府迟迟没人给她递话,想必是老侯爷不愿将于徵送进椋都,她心跳狂乱,掐着自己大腿,强行迫自己镇定。
“你同我说一说!姑母只让你把这东西送来么?可有留什么话?”
随侍也是急中乱智,压根儿想不起于红英有没有交代过其它的话,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燕姒镇定道:“没话,既然没话,那便不算太糟,东西我先收着了,既然是宫中密旨,你立即从后门走,回侯府等着,让府中几位管事一道吃酒,把前院和菡萏院驻守的府兵盯严了,别节外生枝!”
随侍不敢怠慢,立时拱手告了退。
此人前脚走,唐绮后脚进门。
燕姒心里还是不安,唐绮叫她用饭,她已食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