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徵!她回来了!
阿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放下水桶奔出去。可脚步刚动,那些婆子的话和奶妈的话又如冷水泼下来,让她僵在原地。她此刻灰头土脸,一身灶间烟火气,如何去见那个光芒万丈的于徵?
她缩回了脚步,往后院角落的槐树后躲了躲,垂着头,假装没有听见前面的动静,只顾用力将水倒入缸中,水花溅湿了她的布鞋。
于徵归心似箭,一路快马加鞭,比预计早了三日抵达天衢城。她风尘仆仆,却精神焕发,眼底带着畅快笑意,显然此行甚是愉快。她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脚步不停直奔自己的院落,心想阿暮定然如往常一样,早在院门口翘首以盼了。
然而,院门口空无一人。
于徵脚步一顿,眉头微蹙。进入院内,依旧静悄悄,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阿暮?”她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见到阿暮了吗?”
小丫鬟怯生生回道:“回小姐,好像……好像看到阿暮姑娘往后厨那边去了。”
于徵心中疑惑更甚,转身便朝后厨寻去。刚穿过月洞门,一眼便看到槐树下那个正提着水桶的纤细身影。
才数日不见,她的阿暮似乎清减了些。
“阿暮!”于徵心头一喜,几个大步跨过去,声音里带着惯有的亲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跑这来做什么?我回来了都没见着你人。”
说着,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将人揽进怀里,好好亲昵一番,以慰多日相思。
谁知,阿暮却像是受惊一般,猛地侧身躲开了她的手,水桶晃荡,溅出更多水渍。
于徵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她这才仔细去看阿暮。只见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手指紧紧攥着桶梁,周身笼罩着一股抗拒又不安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
于徵心头莫名窜起一丝火气,更多的是不解。她不喜欢阿暮这样躲着她,这让她觉得烦躁。
她不由分说,再次上前,这次带了力道,一把抓住阿暮的手腕,将她猛地拽向自己,另一只手挥开那碍事的水桶,木桶哐当一声倒地,清水汩汩流了一地。
阿暮被她直接按在了身后那棵粗壮的老槐树树干上。
槐花尚未开,浓密的树叶投下斑驳阴影,在于徵逼近的气势下,微微晃动。
“你做什么躲我?”于徵的声音沉了下来,盯着阿暮被迫抬起的脸,望进那双闪烁不定的异色眼眸,“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嗯?这是什么意思?”
阿暮的脊背抵着粗糙的树皮,无处可逃。
于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风尘仆仆的尘土味和椋都带来的繁华气息。她心跳如擂鼓,混杂着巨大的眷恋和更深的惶恐。
她看着于徵英气逼人的那张脸,总是盛满阳光和自信的眼睛,此刻正牢牢锁着她,眼中困惑,还有愠怒。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可她……
她没有当爵爷的爹啊……
于徵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要娶她?
阿暮的眼圈一点点红了,泪水迅速聚集,却强忍着不肯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微不可闻,颤抖着问:“小姐……您真的……真的要同我成亲吗?”
于徵一愣,没想到她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顿时气笑:“废话!我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会骗你?”
她语气笃定,暗含被质疑的不悦。
阿暮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坦荡和理所当然,没有丝毫闪烁。是了,小姐和从前是一样的呀,没有变过的。小姐想要什么,便会直言不讳,可她也知道,群芳楼的娘子们永远不会得爵爷点头,被小姐娶回府中。
她们门不当,户不对。
当奴的,怎可去害了主子呢?
她垂下眼睫,泪水终于滑落一滴,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是坚持:“那……那便等两年。”
于徵眉头紧锁:“等两年?为什么?”
她迫不及待想要名正言顺地拥有阿暮,恨不能日日同榻而眠,一天都不想多等。
“等我年满十六……”阿暮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如果到那时,您还要我的话,我们就成亲。”
于徵完全无法理解。
她盯着阿暮看了半晌,试图从她泪眼婆娑的脸上找出缘由。但阿暮只是咬着唇,倔强地沉默着,那小模样可怜极了,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又仿佛在守护一个脆弱的秘密。
于徵心底那点火气,对上阿暮的眼泪和这副神情,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无奈。虽说她性子爽直,看到堂妹于姒和二公主唐绮大婚很是艳羡,但她却并非不懂察言观色,更不是对阿暮一时兴起,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