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佳被吵醒了,当然也可能是冻醒的。
气温实在太低,雪窝并不密闭,冷空气灌入的刹那,灵魂都仿佛要升天,恨不能即刻死了算了。
她一醒来,才发现睡在她身边的兄弟两个也都醒着。
他们紧挨着她,耳朵却竖着,像在细听外头什么动静,精神头挺足的样子,似醒了有一会儿了。
“怎么了?”
陶佳还以为是有什么野兽来袭,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消。
雪民哥哥抱着她,摇了摇头。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跟她解释:“阿花的孩子可能要没了……”
“啊?什么情况啊?”
陶佳难以置信,顿时诧异出声。
她想了想,觉得不行,还是得去看一下,便又道:“走,出去看看。”
此时此刻,阿花一家四口的雪窝外,被额外搭起了半间用来挡风的斜帐篷,里面燃着一盏鱼油玻璃灯,给周围方寸之地提供些许照明。
陶佳穿裹严实,与两兄弟到的时候,阿蒙和阿珍阿珠早都在了。
她们身为家族长辈已经非常尽心尽力,却还是不够。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适者生存。
阿花正在长辈们的宽慰下不断抽噎,脸上布满泪痕,看不出一丁点以前活泼的样子,而阿花的两个丈夫则面色沉痛,围着兜在怀里浑身滚烫的小人儿。
小孩子发着体热,用珍贵的烈酒液搓身体也没用,早就已经烧到不省人事了。
新生儿太小,免疫力都还不健全。
当下的生存环境又过于跌宕恶劣,生下来天生体质再强也没用,一下子就病倒了,还是来势汹汹的高烧,基本就被判了死刑。
土著雪民里,感冒咳嗽的同样不少,症状最轻的都有鼻塞。
就连陶佳,也早鼻涕流了一箩筐了。
所以时不时就得拿纸巾出来擦一擦,等擦到一整张纸都湿漉漉黏糊糊的,她才会舍得拿下一张。
没办法,超市里就算物资再多,也是有限的。
陶佳甚至严格规范自己用纸,例如上厕所专用的卷纸,她都小号一张,大号两张,且全部折三擦三。
她用东西仔细,压根舍不得浪费。
另一边,见到陶佳还特意过来表示关心,阿蒙觉得很欣慰。
她将当前孩子的情况述说了一番后,又忙让陶佳回雪窝去继续睡觉。
很多男雪民其实也都没过来,同为家族成员,他们不是不关心,而是待在这儿没用。
到最后帮不上忙不说,还全体休息不好,会拖累到明天的行程。
陶佳不是听不出来阿蒙话里未尽的送客之意,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
要知道,当初可是为了救她照顾她,阿蒙才会让自己的族民们临时驻扎下来,阿花也才会随之在半道上生产,以至于现在小孩在赶路途中因受寒而发高烧。
不然按照她们正常的脚程,如今估计早就到冰川海边安顿下来了,哪还会出现这样的麻烦事。
陶佳并非愧疚,她主要还是生怕会被迁怒。
毕竟人在屋檐下,她还指望跟着阿蒙等人长期好好生活,自然能不树敌,还是不要树敌得好。
“既然烧得这么厉害,那给小孩喂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