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玻璃上,又被飞速扫走,严琅穿过雨幕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嘴唇微动,只说了三个字:“停下来。”
即使隔着暴雨听不到,但他知道莫寂看得懂。
可是莫寂摇摇头,对他回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抓住方向盘用力猛打,强行越到相邻车道。
两辆车交错着擦肩而过,金属摩擦迸出的火花转眼间被雨水浇灭。
碰撞时撕裂的声响让莫寂恍惚了一瞬,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只是这次他的敌人换成了严琅。
再早一些,他和严琅去往救助中心那次,也是同样的车,同样的大雨,两人带着一只猫,朝陌生目的地前行。
他人生中最疯狂、最快乐的时刻,都跟严琅有关。
可惜,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莫寂咬紧嘴唇,在刺痛和血腥味中竭力保持冷静,将油门踩到底。
老式装甲车的灵活度远不如军用越野车,很快越野车调转方向追了上来。
悬浮功能对车速和高度都有要求,如此极端的条件下,周轩只能限制悬浮状态,保持着一个极其危险的距离,跟装甲车并排而行。
坐在副驾驶的严琅,和装甲车上莫寂,相隔不过半米。
两车的车窗都降了下来,严琅能看到莫寂泛血的嘴唇和紧绷的手臂,还有颤抖的睫毛,眉尾处那颗浅红色痣异常清晰。
雨水在狂风中灌进车内,打湿了严琅的头发和制服,他的眼睛又黑又沉,像被吞噬了亮光的深渊。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莫寂红着眼,紧盯着前面的路,发狠般咬牙道:“严琅,你放过我吧,我必须离开。”
“林蕴修是你的师父?”严琅剧烈咳嗽了几声,声音被狂风暴雨吹得支离破碎,“我向你担保,他不会被判死,并且为你争取到最低的刑期。”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前面就是分岔路口,这条路线莫寂研究过无数遍,知道即将到了决定生死的关头。
“不够,严琅,我要的不仅仅只是保住林叔叔一条命,你不会懂。”
莫寂发着抖,死死抓住方向盘,“严琅,严指挥官,其实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吧?跟你睡了那么久都没怀孕,再迟钝的人也该起疑了。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欺骗罢了。”
摆在眼前显而易见的答案,是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沉醉在自己营造的虚幻假象里不愿意醒来。
“我赌上性命逃出黑市,就是要活着,要自由地活着,而不是从一间牢狱换到另外一间。”
“在黑市长大不是我的错,伪造腺体也只是想活下去,我做过最坏最坏的事情,就是骗了你。”
本来就是两条道路上的人,现在,到了各归各位的时候了。
严琅还是高不可攀的指挥官,而他注定只能做亡命天涯的通缉犯。
雨势更急,严琅脸上血色几乎褪尽,盯着莫寂的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怆然和决绝:“莫寂,这一次要是走了,我再也不会找你,我发誓。”
大雨落在脸上,湿漉漉一片,莫寂转头看着严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逃,只是运气不好,每次逃跑都会被你抓回去。”
“严琅,求你,放过我这最后一次。”
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身上,严琅脸色已经白到发青的地步,下颌紧绷,脖颈上青筋毕现:“莫寂,你还欠我一句话,说了,我就放过你。”
引擎轰鸣,风声凄厉,撕扯着从耳畔经过。
在被无限拉长的几秒钟后,莫寂抹掉脸上的雨水,抬眼看向严琅,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说道:“严琅,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在你身边的每一秒钟,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逢场作戏,为了活下去而已。”
严琅掏出了手枪,枪口正对莫寂眉尾那颗痣。
“老大!你……”周轩失声惊呼,方向盘差点失控。
然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莫寂也举起了枪。
那把指挥官专属的训练枪。
“严琅,”莫寂做不到像严琅那般稳如磐石,苍白的手指在雨中微微发抖,“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下一秒,子弹脱离枪膛,穿透雨幕炸响。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