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纪燃就坐在门外的红木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窗外是黑沉沉的阴雨天。
纪清雨打掉纪燃的手机,把注射用的瓶子放在桌子上,哑声问,“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傅寒吗,我这是在帮你啊。”纪燃却毫无波动,他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仰头露出个温和的笑。
纪清雨忽然觉得纪燃是个很神奇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理心很低,可是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真诚,在他彻底扯开面皮之前,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坏人。
“阮静从一开始就是我派过去的,其实我也不是刻意针对你,我针对的一直都只是傅寒。”纪燃解释了起来,“你是顺带的,所以可以少恨我一点吗?”
纪清雨不说话。
“我想也是。”纪燃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虽然想让你喜欢我,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但是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还请你原谅我。”纪燃语调诚恳,似乎真的在认错,纪清雨完全无法把此人与刚刚设计利用完他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和纪燃根本无法沟通,他根本没有真正的认识过纪燃。
“为什么啊……?”纪清雨觉得难过,他不明白,明明昨天纪燃还在怀里叫他哥哥,今天他们彼此就落到这个地步。
纪燃笑了,摸着纪清雨的头发,纪清雨的头发很散乱,他整个人都很散乱,像一块碎掉的积木,再也拼不起来了。
纪燃声音平和,挥了挥手里的病例:“我的人找到阿姨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呢,她怕你担心,自己去医院拿诊断结果了,很遗憾的告诉你,结果可能不太好。”
纪清雨浑身都僵住了,他回头去看纪燃,不敢相信他究竟说了什么,接二连三的打击不要命地一股脑朝他撞过来,他喘不过气,失声了。
“阿姨给我做过果汁,我很喜欢她的,我也很喜欢你。”纪燃的手指在桌子上扣了几下,“可是你要知道你只是一个私生子。”
那些温情全部都消失不见了,纪燃把现实剖开给纪清雨看:“阿姨的肿瘤是恶性,再不做手术就晚了,你有钱吗,初期要四十万。”
这个数字太大了,林英的小鱼摊每年只能赚三万,加上他打工的钱勉强能凑到五万,四十万,这完全是个天文数字。
“私生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妈妈的事你会那么清楚?”纪清雨觉得头晕脑胀,他身上还带着傅寒的咬痕,标记让他整个人变得虚弱,这个世界很不公平,alpha只负责咬,只有omega会被永久标记束缚。
“哥,你觉得我为什么叫你哥。”纪燃捂住嘴,嗤笑一声,一开始那笑还是闷闷的,最后变成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我等你这个反应等很久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孩子吗,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当年你妈妈去宴会后厨送鱼,遇上纪德庸,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世界没有权利的人就是这样,你也是,你妈妈也是,你们这种人啊,有权有势的人只要一脚就能踩死了。”纪燃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我知道你没有这么多钱,现在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纪燃刻薄地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注射器,“你离开明德,把你的歌卖给我,我就给你四十万。”
纪清雨喘着气,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不太真实,他身上强烈的痛感还没有消失,痛苦渗透进来,在骨骼里肆虐。
“不……”纪清雨闭了闭眼,只是摇头。
“我可以,我可以求别人,总会有人借我的。”纪清雨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机械式的重复着。
“什么人,你的那些穷亲戚,还是……”纪燃吐出一个名字,“还是傅寒。”
“他怕是都要恨死你了吧,真的会听你解释吗?”
空气中还有残存的雨水气息,青梅味从门缝中渗出来,他想,是啊,傅寒真的会听吗?
纪燃低头刷了刷手机,不知道刷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手机上传来几句:“最新消息,傅氏集团家主傅宏业去世,生前最被傅宏业看中的独孙傅寒未到达现场,其子傅云柏傅云生陷入纠纷,目前,董事会已全票通过傅云生的委任提议,后续将由傅云生作为代表出任傅家新一任……”
“你先去看看阿姨吧,”纪燃说,“傅寒一时半会醒不来,我用了比正常alpha多三倍的剂量,他没个两三天别想好好站起来。”
“哥,我有一些时候,是真的想当你的弟弟,因为在你身边我真的会感到幸福。”纪燃轻描淡写地笑着,他的手依旧没什么温度,“可是,纪清雨,你太例外了,我看见你那副呆头呆脑的幸福样子,就觉得不公平。”
纪燃说完这句话,拽着纪清雨的手往外走,他把纪清雨塞上了车,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那就是一切的结束了。
纪清雨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已经是深夜了,医院的走廊空空的,手机上多了二十多个未接来电还有数十条消息。
都来自于同一个名字。
纪清雨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白光有些刺眼,在夜晚扎得人眼睛生疼。傅寒给他发消息的间隔很短暂,几乎没过几分钟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你去哪里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抓紧回来。”
“你现在回来,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