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他只能抱着那点微弱的侥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杨慈逸不是霍师和。也许,只是也许,总有一天,那个人心里,会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真正属于他的。
霍玄看着他,眼眶周围微微泛红,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平日里锐利的轮廓。
杨慈逸沉默着,伸出手,指尖很轻地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带着安抚的意味,慢慢揉了揉。
霍玄的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他说:“我要你爱我。”
这眼神,这语气,让杨慈逸瞬间想起了霍玄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日子。
巨大的痛苦冲击之下,霍玄一度短暂失语,那时他也常常这样,安静地、近乎空洞地看着自己,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
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明明自己正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下意识地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把所有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
等杨慈逸后知后觉地发现异常时,霍玄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
作为伴侣,杨慈逸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自责和愧疚,怪自己没能更早察觉他的不对劲。
他当机立断,将公司事务暂时交给大哥打理,放下手头一切,带着霍玄离开了那座充满悲伤记忆的城市,去各处旅行散心。
这个决定,做得其实很快。
霍玄母亲去世那晚,杨慈逸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时,霍玄已经一个人处理完了所有后事。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而冰冷,他独自坐在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杨慈逸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霍玄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极力平复着呼吸,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近乎麻木的语气说:“她不用再受罪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杨慈逸没有接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将他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抬起手臂,将搭在臂弯上的西装外套展开,结结实实地盖住了霍玄的头,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投来的目光。
“霍玄,”他低声说,声音沉稳而有力,“没人看得到你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衬衫布料,被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浸透。霍玄在他怀里,肩膀细微地颤抖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汹涌地流着眼泪。
霍玄自己大概也早就忘了,哭究竟是什么感觉。
在霍玄失语的那段日子里,杨慈逸特意准备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遇到实在需要沟通的情况,他就轻声问话,霍玄便垂下眼睫,在纸页上一笔一划地写字给他看。
一开始霍玄还很不习惯,写得简短而生涩,后来渐渐写得多了,偶尔还会在旁边画些笨拙又可爱的涂鸦,试图逗他开心。
后来霍玄的嗓子治好了,能重新开口说话,那个写满字迹和涂鸦的笔记本,就被杨慈逸仔细地、珍重地收藏了起来,锁在了他书房那个带锁的柜子里,如同封存一段脆弱又珍贵的时光。
他带着霍玄去了一个安静又风景宜人的滨海小城。每天,他牵着霍玄的手在海边散步,看潮起潮落,喂盘旋的海鸥,亲手给他做他喜欢吃的菜,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杨慈逸才真切地体会到了长久、细致地照顾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辛苦。
他给了霍玄一个安稳的家,一个避风港,可平日里,其实是霍玄在生活上照料他更多。
他几乎是看着霍玄从一个青涩尖锐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他最终选择霍玄作为家人,作为伴侣,并不是因为当年那个少年在他面前,用那些幼稚又笨拙的手段“威胁”他。
如果他当时不愿意,大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难而退。
可怕的是,他当时居然……可耻地动心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一直误以为霍玄喜欢的是自己那个傻侄子杨璨。
杨璨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性格开朗阳光,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里明镜似的,很清楚谁对他是真心实意。
他几乎从不带朋友回家玩。
霍玄,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杨慈逸把霍玄为杨璨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帮他补习功课,两人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两个青春正好的少年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打打闹闹,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看着那样的场景,心里难免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堪的苦涩。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可真没脸见人了。他居然……对自己侄子带回家的同学,动了那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