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外人看来,当时的裴南泽虽做事张弛有度,但异常讲究分寸,从不会做规则以外的事。
裴恪以为他怕生,是个拘谨的性子,为此愁眉不展好些时日。
直到……次年顺安郡主进府。
顺安郡主虽常年在宫中,同他却没什么来往,是以到了将军府两人也相互避开,只在门面上显出恰到好处的融洽。
一年浴佛节,万家灯火,小小少年避开席间欢闹,寻了个屋顶支着头看风景。
夜色朦胧,乌云压顶。
零星飘着雪花,落在屋檐上堆成一片,远离了灯火通明倒显得落魄。
小少年一脸平静,一手握着的糖葫芦都快垂直雪里,他似是毫无察觉,保持着这静默的动作一动不动。
仿佛这世间喧嚣都隔离在外,与他无关。
“南泽?”
一声轻唤自檐下传来,裹挟着宴会的温暖,让那双无光的瞳色染上烟火。
顺安郡主站在屋檐下问:“怎得来这赏景?可是宴会有谁惹了你不快?”
即便出了宫,顺安郡主骨子里依旧带着皇室宗亲的威严,轻飘飘一句话,却将庭院众人吓得寒颤。
那时的他他从未与商泽晏以外的人交涉过,宫中也没谁敢招惹他,于是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裴南泽说完就觉得气氛冷凝,毕竟名义上他是裴恪的儿子,也是郡主的儿子,闹僵了总归不太好。
但他却控制不住,远处灯火总是无端燃起他心中烦躁。
裴南泽当时不明白,时至今日才懂得其中因果。
他是裴南泽,亦是雾也。
曾经作为夺的残暴屠戮,连带着打碎了他心中的平静。
顺南郡主不以为意,像是看着顽皮小孩闹别扭,被人扶着朝屋檐下走了两步:“今日浴佛节,想着给你送个礼物,半天没见到你人,就寻了来。”
顺安一身盛装,步摇随走动碰撞出声响。
她好心解释,反而让高高在上坐着的裴南泽落下面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绝。
最后,他似是叹了口气,手中糖葫芦随着少年的松懈啪嗒掉下。
无声,一阵寂静无声。
裴南泽垂眸看向沾满雪花的糖葫芦,脑海中的火光渐渐消退,他也平复下来。
他有观察过其他小孩面对大人的关爱,面对礼物,是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待到水花消失,什么也留不下。
修罗王自他到裴家就同他说,他是特殊的,从前不明白,这一刻他似乎懂了。
所谓特殊就是冰冷,无情。
众生有情,为何却要有这份特殊的存在。
在他看来,这不是特殊,而是残缺。
是在往后岁月中的无悲无喜。
良久,裴南泽起身,翻身跃下屋顶,稳稳落地。
他尽力表现的高兴,像普通孩子那样,弯起眉眼,爽朗道:“姑姑要送我什么?”
前一秒还阴鸷叛逆,下一秒就阳光烂漫,搞得满院子人都惊慌无措,四下张望,私语连连。
就连见惯大场面的顺安也有一瞬错愕,不过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摆手取过丫鬟手中盒子。
在他面前打开,一节流苏编结的黑色坠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