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l从这些离奇交织的人理碎片中收回视线,仿佛独行的旅人,沿著平稳的海面朝著极远处悬浮的圆环走去。
那是一道由未知材质构建的黑色物体,浑身蔓延著漂亮复杂的荆棘枝条,线条锋利却又柔和,宛如胎儿眼瞳里初见世界时的倒影,又像是抱憾而终的君王最后一次眺望自己的疆域。
时间已经毫无意义,新生与死亡的气息就这么交缠在毫无韵律的旋转中,偶尔激盪出纯净洁白的液体,构成了道林·l·格雷作为人类的矛盾,与无数种未来的可能。
不知走了多久,见证过无数歷史兴衰的进程后,l从垂垂老矣变回稚嫩孩童,又从稚嫩孩童成长为挺拔的男人。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露出一丝犹疑,也不曾迷失於身边循规蹈矩的人世眾生。
於是,在人理之海试图固化他自性的漫长旅途中,蜕变为原身的十九岁少年,终於靠近了具现化后的达纳托斯之环。
这是他在净化期,从集体潜意识中剥离出来的东西,不仅仅是孕育术式与炼成阵的容器,更是人格的地图,包含了一个人最初面对世界时所呈现出的结构方式。
它早已与他的意志相连,却从未真正与他的肉身相合。
l缓缓伸出手,当指尖触碰到那层看似悬浮在虚空中的线条时,纯净的洁白液体瞬间沿著荆棘枝条流动起来,就像是血液开始灌入这幅本应只是模型的空壳。
盛放在达纳托斯之环中的原欲之液被唤醒了。
他清楚地感知到,代表著炼金术式与原型炼成阵的原欲之液,不再如附属品那样依赖著自己的意志,而是主动沿著逐渐融化的达纳托斯之环,寻找属於自己的位置,就像是漂泊的孩子们终于归家,安静地將他与它们並肩作战时的每一次犹豫、每一滴汗水、每一个念头,融会贯通。
天边响起语言难辨的歌谣,原欲之液继续沿著缩的达纳托斯之环扩散、交融。
它的流动仿佛拥有意识,在独立於时间外的神圣领域中静静延展,触及那些尚未被灌注的节点。
l没有再做出任何主动指令。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循环將不再只是依附於意志的工具,而是真正显现为体內的天然流动。
达纳托斯之环的结构缓慢震盪,起初只是轻微的旋转,紧接著整个圆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在加速的坍缩中泛起翡翠色的光。
生与死的稳步平衡中,那些交匯流动的液体不断被蒸发、提纯,並在某种难以言说的秩序中开始重组。
软化的荆棘枝条裂变为密集的丝线,每一根都以l“过往经歷”的逻辑缝合排列,对应著曾经的决定与牺牲。
所谓术式与原型炼成阵,实际上都是他在构建自我过程中纳入的一部分。
过去,他以术式为手段,以炼成阵为媒介,以循环为驱动。但现在,这三者必须合一愈发浓烈的翡翠之光绽放在人理的海洋上。整个过程,没有声响,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只有一种缓慢而不可逆的归位,宛若天成。
正如生物胚胎发育中的器官定位机制,原欲之液与达纳托斯之环融合后的诞生物凝聚出蜷缩的人形,包裹在稜角分明的翡翠胎膜中。
它不再锚定於l的松果体以独立结构存在,而是通过蔓生的枝型线条,植入四肢百骸,如同神经元被重接,彻底成为黄金体魄的一部分。
而当这套体系正式闭合时,l忽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空旷感。
原型炼成阵不再异於身躯,而是像肺部自动换气、心臟自主搏动一样,嵌入了生理性的节奏,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而“自己”也第一次,完全地、无须过渡地,接入了这种蕴含真理的循环。
就像一架精密乐器完成调律,不再需要外界调整即可奏出纯音,就像一颗星体在重力场中达成稳定轨道,无需耗能也能恆久运行。
以炼金学的说法来说-
一一此身,即为炼成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