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将案台上的水杯提起,喝下一口,才发现只是清水,并无茶叶。
他从拿起案台前的档案,晃了晃。
送泰平回宫后,李丹青便快步来到了天鉴司,从殷无疆那里拿到这份档案。
档案上的内容很简单,宫中太监短缺,神御的少司命慕容青与青衣司的红袍掌印鹿怀安勾结,从各地收罗孩童送入宫中。
如此一来,一可以解决上面交代下来的问题,二来可以侵吞朝廷本该下拨给这些宦官的养老钱,甚至这些小宦官的月钱,也会被收走一部分,当然这些是由他们头顶的黑袍宦官去做,当最后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流入了那位少司命与红袍掌印的手里。
至于,之前李丹青见过的那位泰平的“叔父”,便是这群人在外收罗孩童的爪牙。
名叫元达才,土生土长的武阳人。
断不可能是泰平多年未见的叔父。
“那为什么不告诉那孩子呢?”殷无疆显然是知道这档案上的内容的,他在那时问道。
李丹青面露苦笑,摇了摇头:“告诉他?告诉他什么?”
“你唯一的亲人其实是个骗子?他把你当畜生一样买了!让你做了阉人,让你欠下了百两的债务!”
“对了!从此以后你在这世上就是孤身一人了……”
“告诉他这些吗?”
“我不敢……”
殷无疆皱起了眉头,没有多言。
李丹青眉宇间却在这时涌起一抹厉色:“天鉴司明明早已知道这些,为什么,不给朝廷上报?”
面对李丹青的质问,殷无疆却神情平静。
“天鉴司有数不清的秘密,每一个都是见不得人的,正捅出来整个武阳朝都得天翻地覆,可这么做有用吗?”老人问道。
“为什么没用?若是把这二人铲除,泰平何至于……”李丹青咬着牙言道,他的双眸在那时充血,有些泛红。
李世子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失态的人。
哪怕是在面对泰平时,他也表现得极为平静,可现在……
他难以扼制自己的怒火。
泰平……
是个那么懂事的孩子。
遭受苦难,却从未怨天尤人。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带着父母的那份期望活下去。
应水郡遭受劫难,朝廷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怎么在这武阳朝的王都,在这天子脚下!
也能有如此苟且龌龊之事!
李丹青打心眼里厌恶这世道,也厌恶这朝廷,更厌恶眼前这个明知道一切,却依然可以安坐在琼楼玉宇中对弈的老人!
他们都是这天下的蛀虫!
“没有鹿怀安与慕容青,还会有鹿不安慕容蓝,武阳的病不在他们,而在朝堂。”殷无疆慢悠悠的言道。
“哼!”听闻这话的李丹青,却冷笑一声:“骗小孩子的话,就不要在我这里抖弄了吧!”
“武阳有什么病我不清楚!”
“但如果人人都如你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谁也救不了武阳!”
殷无疆却并不辩解,只是在那时端起水壶,又给李丹青倒了一杯水。
“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一个什么错误吗?”他如此问道。
这样的话语多少有些突兀,李丹青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什么意思?”
“武阳朝三府九司盘根错节,很多时候,要治一个人的罪,往往不在于他是否真的有罪,而在于想让他闭嘴的人有多少。”
“你看到的只是一件少司命与红袍掌印勾结牟利的私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条可以通往皇宫的近道,对于多少人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