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面向众人:“我可以承认体制有问题,但我不能接受用神秘主义代替监督机制。我们可以批判‘理性暴政’,但不能因此否定逻辑的价值。真正的出路,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允许灰色存在。”
沉默良久,一名老兵低声说:“我宁愿活在有裂缝的光里,也不想回到纯粹的黑暗。”
青年愤然离去,留下投影仪和一箱资料。
小禾捡起其中一份文件,赫然发现“归真学会”已在南方十七个县建立“心灵疗愈中心”,表面上提供心理疏导,实则通过冥想催眠植入特定信念。更令人震惊的是,部分资金竟来自某些地方政府购买“社会稳定服务”的财政拨款。
她连夜将材料加密上传至“全民科学网”,标记为“最高优先级公共风险”。
七十二小时后,三条独立调查团队同时验证属实。舆论哗然。
皇太孙下令彻查,暂停所有政府采购类“心理干预项目”,并启动“思想安全边界法案”立法程序,明确禁止任何形式的思想操控,无论其动机是否“善意”。
***
又一年清明。
长安城外,柳枝再度抽芽。万国书院讲台上,空无一人。台下学子静坐,每人面前放着一张白纸。
钟声响起,皇太孙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笔记本??正是小禾遗留在石屋中的那一本。
“她走了。”他声音低沉,“三天前,在前往西南调研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救援队找到她时,她怀里还抱着未完成的《盲区志》续篇。”
全场肃然。
他翻开笔记,朗读其中一段:
>“今天遇到一个六岁男孩,问我:‘姐姐,为什么大人总说我们要听话?’
>我说:‘因为怕失控。’
>他又问:‘那他们小时候也被人这样要求吗?’
>我愣住了。
>原来恐惧是可以遗传的。”
皇太孙合上本子,抬头望向天空:“她从未宣称掌握真理,但她始终守护提问的权利。从今往后,每年清明,此台留空,以纪念所有敢于凝视深渊的人。”
学生们默默提笔,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问题。有人写:“为什么穷人更容易相信谣言?”有人写:“如果所有人都理性,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爱?”还有人画了一个问号,下面标注:“这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问的问题。”
纸张随风飘起,如雪纷飞。
同一时刻,敦煌学堂的孩子们正在沙地上演算一道题:如何用最简单的工具测量太阳高度角。那个曾问“天为什么是蓝的”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小小科学组长,带领同伴制作简易分光仪。
而在遥远的岭南山村,“问答驿站”的投递口再次被塞满。最新一张纸条上写着:
“wǒmendeshīzǐlǎole,zěnmebàn?”
(我们的狮子老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笑着回复:“让它休息,然后培养新的狮子,或者,改成兔子也行。”
风起,纸页翻飞,汇入历史长河。
没有人再追求完美的答案,因为他们终于明白:
文明的进步,不在于消灭疑问,
而在于让每一个疑问,
都有勇气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