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他说:“他们应该想回去吧。”
那之后,他又安静了片刻,“觉得他们应该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毕竟,最后的回忆并不是很美好。”
他突然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当初的幼稚。
“我爸妈一直都很忙,他们几乎没度过假,没去过很远的地方,也很少给彼此好好过个生日。那天我专门从学校赶回来,因为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都在家,还买了蛋糕。我挺高兴的,不是他们能陪我过生日,是因为一家三口能坐一起吃个饭。”
“我本科和硕士虽然都在华城,但基本住在学校,能同时见到他俩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我那时候觉得很正常,谁家的父母都得上班,子女养大了可以独立了,不见也没什么。”
“所以,直到出事那天,我都觉得以后的时光还很漫长,能见到的日子还有很多。”
他越说越慢,声音也艰涩起来。
“我爸说,真好,儿子又长大一岁,年年一起过生日,不知不觉都20多了。我当时笑笑没说话,因为那是我记事以来我爸第三次给我过生日。蛋糕还没切开,电话就来了,他们也就刚吃了几口菜。我问今天还能赶回来么,我妈说尽量,回来陪我继续过生日。”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肖禾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拧着眉,闭着的眼睫在颤动,她尽力在克制。
司湳没再说了,过了很久,久到肖禾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背后的人开口道。
“等我赶去医院的时候,什么都结束了,抢救,遗言,最后一面。我第一次觉得夏日的深夜那么冷,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像在经历一场梦。可惜,梦没有醒来。”
那一夜,他眨眼间看到的都是暗红的血污,他喘不上气,等那红色终于被他驱逐,满世界只剩下刺目的白光。
那光让所有东西都裹上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他看一眼便被伤一次。消毒水味道像汹涌腥咸的海水,不断地灌入他的鼻腔,他咳得几乎窒息。
他从没有如此憎恨和畏惧过这里。
那个光,那个味道,成了他今生最惧怕的东西。他在那一晚泪流不止,像是泄尽了悲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第二天早上,他独自回到家,餐桌上的蛋糕和蜡烛依然美丽,像是等待着一场盛大仪式的开幕。
他插入了一根蜡烛,缓缓点亮,庆祝自己此生最后一次生日,然后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蛋糕。
蜡烛燃尽,一切不复再见,就此终结。
“他们一生都在和死神抢人,到头来却以这种方式输给了他。没留下只言片语,终于长久地休息下来。”
“在那之后,我拒绝了医院的安排,带着父母回到了老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忘记。那一晚每天都在我脑海里反复重演,我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硕士毕业后我就出国了,我想换个环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