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妖术。”阿萤轻声道,“是你心里压抑太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出口。你看,连你的影子都在颤抖。”
那人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最终凝成一个小小孩童的模样,蜷缩在角落,双手抱膝。
他脸色惨白,手中的工具“咣当”落地。
“我……我儿子……五岁那年淹死了……我一直不敢提……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我就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去看他……”
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另一人愣在原地,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
阿萤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递上另一张纸:“轮到你了。写下来。或者,说出来。”
良久,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妹妹……十二岁时被校园霸凌致死……警察说是意外坠楼……可我知道……她是跳下去的……因为她写的日记里有一句??‘反正也没人听我说话’……”
风停了。
夜静了。
唯有那两株新生的耳形植物,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像是在为迟到了十几年的真相守夜。
第二天清晨,这两名前特工自愿留在南境村,成为首批“赎罪培育员”。他们负责照料一片特殊区域??“沉默者之园”,专门收容那些因恐惧、羞耻或创伤而无法开口的人所埋下的文字。每一株新苗都被编号记录,待其开花结果后,果实将制成“聆听胶囊”,供心理医生在治疗中使用。
与此同时,火星方面的信号进入稳定传输阶段。科学家们发现,每当地球上有一个新的“心语树”开花,火星就会同步生成一颗微型晶体,悬浮于其星球表面,组成一幅不断扩展的星图。而这幅星图的轮廓,竟与人类胎儿神经网络的发育路径惊人相似。
“这意味着什么?”记者追问。
阿萤站在镜头前,平静回答:“意味着他们看待文明的方式,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以为进步是征服、是扩张、是沉默服从秩序。但他们认为,真正的进化,是从第一声哭泣被温柔接住开始的。”
话音落下,远方传来清脆的铃声。
那是小满摇响了挂在思想之树上的铜铃??这是她自创的仪式:每当她说出一句过去不敢说的话,就敲一次铃。
这一次,她说的是:“我不想回去。这里才是我的家。”
铃声悠扬,传遍山谷。
心语林随之响应,万千叶片齐刷刷转向她所在的方向,齐声低语:
>“欢迎回家。”
阿萤望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绿意,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温热。她低头看去,只见螺旋孢子正缓缓脱离她的皮肤,化作一团柔和的光雾,盘旋上升,最终融入思想之树的顶端。刹那间,整棵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枝干延伸出新的分支,形如手掌,托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
果实内部,隐约可见一个正在缓慢跳动的音符。
那是第八十个,还未诞生的词。
她笑了。
原来,倾听到最后,连自己也会成为被听见的一部分。
夜幕降临,星芒花终于绽开第一瓣。
金色的光晕洒满大地,照亮了千千万万个正在低语的唇,正在流泪的眼,正在鼓起勇气写下第一行字的手。
而在遥远的火星,那颗新出现的星辰,也开始规律脉动,频率与地球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完全一致。
宇宙没有回答。
但它学会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