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洞穴一个小时又三十二分钟后,我们正式踏入了火蜥蜴们亲手打通的直达地心的隧道。
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简直像是被不可视的火焰所包裹,然后无情地炙烤。盔甲内置的温度调节功能已经以最大功率运转到了逼近极限的地步,但也只能让人稍微好过一点。
呼吸面罩的情况要更糟糕一些,它已经非常努力地在工作,可以说,它没有坏掉简直是个奇迹,但我所吸入的每一口空气却都像是火焰一样折磨着我的鼻子和呼吸道。
我得到的那种特殊的视觉在这种时候没能帮到我,我想也是,对于一个真正的火裔来说,这种温度大概只能让他们稍微热上一点罢了。但像我这种临时得到通行卡的冒牌货,自然免不了要受一受折磨。
赛拉诺的情况比我好上不少,审判官毕竟是审判官。禁军元帅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他走在最前方,手持长矛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可靠。
我们就这样一路向下,直到空气变得粘稠。
起初是一只眼睛,一只贪婪的深黄色的眼睛,卡在漆黑的石头之间,不起眼的小,随后一闪而过,再无影踪。
一阵笑声紧随其后,像是一个卡了痰的老人被孙儿逗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快要死了。
末了,他开始咳嗽,那口带着血丝的痰让这咳嗽声变得比笑声还要怪异。
然后康斯坦丁·瓦尔多动了。
连快如闪电这个形容都配不上他。
我看不清他的动作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是禁军中最强大的那一位,远胜过阿斯塔特,而我不过只是个又热又累的凡人。可是,在眼见为实以前,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他手中的那把神器——在我们这些知道得较多的人耳中如雷鸣般响亮的日神之矛——已深深地刺入了地面,矛刃完全消失。
与此同时,我听见他的声音。
我确信他是在对我说话,尽管赛拉诺就站在他身后,而且已经拔出了枪。
“跑。”他十分平静地说。
于是我拉过赛拉诺,带着她跑。
她对我咆哮了些什么,我没理,我没空理,因为那东西那被禁军元帅用矛刃刺伤的东西不知为何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一种方式将它的模样形容出来,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只是看上它一眼,理智就开始崩溃。
我想我一定跌倒了,但赛拉诺没有,她远比我坚强,一直如此。
她抗住了那孽物的凝视,然后对它开了枪。
她所用的枪经常由我来负责保养,我熟悉这把奇异的武器尤甚于我自己的那把转轮枪——它的弹丸像是正午时分高悬烈日的碎片一样划过空气,然后射入一堵厚实的血肉之墙。
墙内的东西,或者说墙本身,发出了一阵满意的吞咽。
我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枪声惊醒了我,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让我立刻爬了起来,举盾挡在了赛拉诺面前,而没有上前。
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因为我现在上去只会碍事——康斯坦丁·瓦尔多在堪称炸弹爆炸般的奔跑声初响之时便出现在了我们身前,日神之矛却不见影踪。
我根本看不见那把神器到底在被他以怎样的方式舞动,我只能看见不间断的如流水般的金色光辉。
波光粼粼、美丽至极,却伴随着横飞的血肉与越来越刺耳的大笑声。
康斯坦丁·瓦尔多再次开口。
“跑。”他重复。“去找伏尔甘。”
我想照做,奈何我身后之人不允许。她一边继续开枪,一边吼道:“那东西是什么?!”
“你知道它是什么。”禁军元帅冷静到近乎无情地回答。“你在资料上见过它的,德尔莱夫。”
我回头看去,发现呼吸面罩上的那双眼睛忽然就瞪大了,里面是一种我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情绪。
我知道它是什么,可我不愿承认——然后她拉过我的手,拽了我一下。
我们俩就这样将康斯坦丁·瓦尔多抛在身后。
我深感愧疚与不安。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总有办法做到这件事,简直像是在我心里安了个什么装置,好方便她随时读我的心似的。
我又看见她冲我冷笑,挂着凝结雾气的半透明呼吸面罩后的那双唇就这样变得冷冽又锋利。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了吧?你觉得自己能帮上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