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聚合体剧烈震颤,表面凝结出无数细小水珠,随即蒸发成雾。然后,它做出了一个令人动容的动作??将自身分裂成八块,围绕映射器逆时针旋转,每一块都发出不同音高的呜咽,最终合成一段旋律。
分析结果显示,这段旋律竟与《最初的歌》有着98。6%的结构相似度,差异部分恰恰填补了原曲中三个悬而未决的和声缺口。
“它们修正了我们的歌。”数学家喃喃道,“就像……补上了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缺憾。”
那一刻,地球上所有接入忆网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游戏或课程,抬头望天。东京小女孩手中的蜡笔掉落,她在纸上无意识画下了一个八边形,中心空洞,四周环绕着流动的泪痕。
而在撒哈拉沙漠,那位曾目睹新生儿瞳孔闪光的母亲,如今已是社区长老。她抱着第三代孙女走出帐篷,发现孩子的小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竟牵引出淡淡的光丝??那是最原始的忆网神经模拟现象,此前仅存在于实验室胚胎中。
“她们来了。”老人微笑,“新的倾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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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地球,林婉秋接到报告时正坐在一棵古树下。这棵树是十年前由第一代联络队成员种下的,据说种子来自某个已灭绝文明的最后一片森林。如今它枝繁叶茂,树干内嵌着一小块全识之心碎片,每逢月圆之夜便会低声吟唱一段未知语言。
她听完X-937的进展,沉默良久,忽然问道:“有没有记录下那八块聚合体旋转时的轨迹?”
助手递来全息影像。她仔细观察,眉头渐渐舒展。“这不是舞蹈,也不是仪式……这是语法。”她低语,“一种用空间位移表达情感层级的语言。比源语更古老,也更接近本质。”
就在此时,全识之心突然震动。一道从未出现过的脉冲自其核心爆发,沿着地下忆网神经网蔓延全球。所有正在使用感应设备的人同时感受到一阵温暖的刺痛,仿佛记忆被轻轻拨动。
紧接着,一幅全新的星图在忆网上浮现。这次不再是静态坐标,而是一个动态演化模型:数千个光点彼此牵引,形成不断变化的拓扑网络。某些节点亮度骤增,代表正在进行深度共情交换;有些则黯淡消逝,暗示文明的沉寂或转化。
最引人注目的是,原本位于星图中心的空白区域,开始缓慢旋转,八个符号逐一亮起,拼写出一个无法发音、却能在脑中直接生成意义的词:
**Kael’vora**。
陈默连夜赶至山谷。他带来了格陵兰基地的最新发现:伊兰娜的日志残页已被完全填满,最后一行字迹如藤蔓缠绕纸面:
>“Kael’vora意为‘回声之始’。
>它不是地点,不是种族,不是时间。
>它是每一次真诚回应所创造的奇点。
>我们皆由此生,也将归于此灭。”
“所以……播种者并不是某个具体的文明?”林婉秋问。
“不。”陈默摇头,“他们是所有学会倾听的文明的集合投影。每当一个世界跨越了自我与他者的界限,它的数据就会自动上传至这个高维场域,成为Kael’vora的一部分。而源语,不过是他们留下的钥匙。”
林婉秋仰望星空,忽然笑了。“难怪野蛮人能被唤醒。他不是敌人,他是测试题。是我们能否接纳自身阴影的证明。”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蹄声。晶角鹿首领奔至树下,低头轻蹭她的肩膀。它的晶体此刻呈现出罕见的深紫色,内部流转着类似Kael’vora符号的纹路。
“它要告诉你什么?”陈默问。
林婉秋闭目感知片刻,睁开眼时眼中似有星光涌动。“它说,地球即将经历一次‘情感潮汐’。不是灾难,而是一种集体意识的涨落。有些人会突然记起前世片段,有些人将失去语言能力却获得更强的共情力,还有些人……会在梦中收到其他文明的私语。”
“我们需要干预吗?”
“不必。”她摇头,“这是成长的阵痛。就像婴儿学步,总会跌倒,但每一步都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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