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灵宝有‘灵’,我看那一琴一剑光华仍在,想来他们二位应该性命无虞呢!”王俐说完,扬眼去看常爽的表情,他本是想转移注意力,不曾想后者蓦地红了眼眶,眼瞧着就要落下泪来。
“师叔……”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名紫遗圣宗的长老缓步靠近,口中呼喊:“诸位仙友,时间已过,还请离开此地,轮换下一批仙友。”
这是紫遗圣宗搞出来的事?情,经过所有西部仙门的修士研究过后,都没能搞清楚掌控雾塔的方法,便趁着开启“奉天大会”的时机,邀请了真界的所有修士,无论师承何派,都能前来探寻奥秘。
机星谷家大业大,当然也在参会之列,常爽便找了机会,领着王俐来到刹血城的大战遗址,想要看一看这里的情况。
回到天衡城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清冷安静的模样,一如往常般与弟子们微笑?寒暄,甚至还有闲心跟着一位长老进到小院,研究探讨某某机关之术。
王俐忍不住低声叹气,跟在常爽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自然知道这位小师叔只想闭门不出,一心研究机关术法。
可惜事?与愿违,凡世的亲人出了这般大事?,换了谁都无法?释怀,纵然是天际孤月,也不得不落下云端,掺和到俗尘之中。
王俐始终记得,在那句“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踏平真界”的誓言传遍四洲之后,常爽是如何将自己关在地下密室,灌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最后若非谷主亲自前来破除机关,恐怕他就要醉死在那个黑暗无光的房间里了。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和他们一起去融涛洲,我明明可以帮上忙……”
醒来之后,常爽着实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躺在床上,对着空气不断念叨:
“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活在兄弟的阴影里,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终于见到光,见到真情和温暖!”
“
她死了,为什么是她死了?他答应我会保护她,可是他骗了我,根本没有做到!”
“我错了,为什么我没有提亲?我本可以把她带到机星谷,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
王俐与崔蓉蓉、楚元宸相识,自然了解两人的秉性,所以事情一出来,他与常爽的反应同样,认为其中定有蹊跷。所以哪怕很多弟子对这位小师叔失望,他都始终随侍在侧。
直到那天,一位全身笼在黑袍里的仙门长老前来拜访常爽,两人密谈了两日之后,终于云破月开,常爽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可也有些事?情变了,常爽不再长期闷在密室里研究,他戴上笑?容的假面,走到众人眼前,开始了来往交际、曲意逢迎的日子。
他学会了八面玲珑,学会了笑?里藏刀,学会了党同伐异,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迅速笼络了一批机星谷的长老,成为了支持他继任下?一代谷主的坚实倚仗。
“有些东西,就应该趁早争取。”某个夕照苍湖的傍晚,常爽站在观景亭内这样说。他身处阴影之中,将被昏黄夕阳照耀着的靴尖收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询问王俐:“这样意外发生的时候,你才有更多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么?”
王俐正自回忆,冷不防耳畔响起声音:“你在想什么?”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常爽那张漠然的脸庞。
常爽容貌清俊,从前性情低调而又谦逊,所以很多弟子都很愿意与他相处,但弊端也明显,对他多少缺失畏惧感。
可如今他变了,哪怕是静静地盯着你,薄且宽的眼皮轻眨两下?,都会给人一种冷煞阴沉,而又疏离难测的感?觉。
王俐心头打鼓,连忙解释道:“弟子只是在想……今日几时与吴师妹传讯,我和她已经有三天不曾联络了……”没办法?,只能拿自己的意中人顶一顶了。
“哦?”常爽低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你倒聪明,知道女孩子必须多加爱护。”
王俐低头,没敢再说什么。
回往住所的时候,天色已晚。
风有些大,卷着海浪一拍打山崖,哪怕隔着老远,也能听到那震天撼地的隆隆声。
走到一片开
阔的坡前,常爽停下?脚步,俯身摘了一些净风蓼花,扎成了花束。
他举起花束,迎向漫天的晚霞,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条条分明。
过了许久,他才说:“晚些时候你去打听一下?,紫遗圣宗的圣子是否还在紫枢城。”
王俐迅速构思了可能会发生的对话,道:“若是对方问起为何寻找圣子,那……”
“这还不简单?”常爽忽然有些烦躁,运起灵力震碎了花束,懒洋洋地使出净尘决,清除了掌心的汁液。
“你就说故友来访,同为孤翼只影,心静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