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哭,还要哭。
眼泪无声无息、没完没了地掉下来,哭得满脸潮红,纤长的眼睫湿成一片一片。这是谁呢?
是被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孩,也是被他毁掉所有的小孩。险些同其他人一样喊他父亲,又差点儿成为他的太太。至今夹在两者之间,不上不下,不伦不类,娇嫩得无处安放。
“不要哭了,我还没罚你——”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他从她水汪汪的眼里看出几分掩藏着的诧色。
“伤好再罚。”
他改口了,覆着茧的掌根将她的脸缓缓抹净了,湿意残留在他的指上。
——看来跪祠堂这事是绕不过去了。
姜意眠没什么情绪地想,这时香萍适时端药进来。
两碗药,一人一碗。
因他们都是病人,一个病人照顾着另一个病人。
“张嘴。”
香萍扶着她做起来,捧着一个空碗出去了。第二个碗余在秦衍之手心里,他一勺一勺地舀,一口一口的喂。
有他的地方,好像一座山,一棵树,稳稳当当地,连分秒都过得特别慢些。
「你为什么不问?」
她比比划划地。
他看了看:“问什么?”
「我为什么要过去抢……刀。」
刘婆婆三个字比不出来,跳过。于是秦衍之一遍喂药一边问:“你为什么抢?”
“……”
敷衍。
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话题?他该不会……看清了她的小伎俩?姜意眠即刻改变话题,反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衍之握勺的手稍稍一顿。
「男性对女性的那种喜欢。」
也就两秒钟的事儿,回过神来,他吹了吹汤药,照常将汤匙抵到唇边。
「你把我当成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女儿吗?」
她一次接着一次的比,他始终不愿表态,脸上的神情近乎淡漠。
姜意眠弄不清楚。
秦衍之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些季子白的东西,有一些戚余臣的东西,还有一些他们都没有的。相较而言,她的的确确比他年轻得太多了,好像永远都没办法确切地弄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她也不过是有样学样地演着。
如同一个天赋绝佳的戏子,在台下潦草观摩两段,便学来了他的绵里藏刀、他的哀伤。统统收到口袋里,需要的时候掏出来用。只有他们的喜欢、他们的深情,她不想沉陷,从未领悟精髓。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没有白用功。这场刺杀、这身伤确实催化了一些东西,呼之欲出,只是某人不愿认。
“喝药。”
秦衍之犹抬着手,沾唇的药都冷了。好吧,姜意眠张开嘴巴,提出新的问题:「是你杀了我的家人吗?」
她猜是这件事横亘在秦先生与姜小姐间。
他没有避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