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衰退,寒枝料峭,晨雾尚未散尽,目光所及之处尽染白霜。
长孙淹带着两个家仆策骑于山道上疾行,兜兜转转,几处山坳,一座小巧精致的道观出现在不远处,周围山林寂寥、群山环抱,溪水潺潺流淌,景物幽静。
只道观之外肃立的一队禁卫以及四周游走巡弋的骑兵,将这终南山的深处渲染得略显萧杀。
长孙淹策骑来到近处,便有禁军上前阻挡,甩镫离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随行家仆,向前两步,拱手施礼:“烦请通禀,在下长孙淹,求见长乐公主殿下。”
禁军摇头:“殿下于观内清修,不见外客,长孙郎君请回。”
长孙淹微微躬身,丝毫不见傲气,央求道:“在下确有要事而来,烦请入内通禀,若殿下当真不见,在下这便回转。”
禁军略一犹豫,勉为其难:“那你且在这等着,我入内通禀。”
虽然长乐公主早已与长孙冲和离,且已为房俊诞下麟儿,但到底曾是长孙家的媳妇,长孙无忌、长孙冲父子也已死去多时,彼此之间未必便势如仇,长孙家若是有事求到长乐殿下这边,倒也不一定回绝。
反之若是擅作主张,指不定却要坏事。。。。。。
“多谢!”
长孙淹看着那禁军反身快步走到道观门口,敲开门与观内人言语几句便候在门旁,心中颇为紧张。
未几,禁军返回,冷声道:“殿下召你入观一见。。。。。。不过某警告在先,入观之后谨言慎行,更不可对殿下无礼,否则纵使你长孙家子弟的身份,某也饶你不得!”
“将军放心,我晓得礼数,断不会失礼。”
迈步走上台阶,观门开启,两个眼熟的侍女立于门后,微微敛裾施礼,轻声道:“请郎君随我来。”
长孙淹认得这是长乐公主在长孙家之时便跟在身边的侍女,不敢怠慢,急忙还礼,而后跟在两个侍女身后穿越庭院、绕过正殿,沿着一侧梅树掩映之中的甬路来到几间厢房前。
门扉开启,侍女躬身道:“长孙郎君,请。”
长孙淹抬脚入内。
房内光线略显昏暗,目光所及简洁朴素,如同寻常道观精舍一样有三清像,有清油灯,靠南侧窗前放置着几个蒲团,一张茶几上炉火正燃、壶中水沸,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气…………………
茶几旁,一道纤瘦的身影跪坐在蒲团上,侧颜秀美、轮廓精致,一身道袍返璞归真,正提起水壶将沸水注入茶壶,清幽隽永的茶香便随着白气蒸腾氤氲,沁人心脾。
听到脚步声,长乐公主回头望来,秀美的面容浮现温和笑意,美眸闪亮,略显欣喜:“四郎来了,快快入座,尝尝我刚好的茶水。”
一瞬间,长孙淹胸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气息不畅,却眼中发热,这幅场景好似以前在长孙家之时一般无二,令他有一种时光荏苒,但人世驻足的错觉。
深吸口气,一揖及地:“长孙淹见过殿下。”
长乐公主放下水壶,微嗔道:“私下见面何必多礼?以往你可不是这般循规蹈矩,皮得很!快来。”
"。。。。。。"
长孙淹很想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但在长乐公主美眸嗔视之下,还是将话咽回去,乖乖上前跪坐在长乐公主对面的蒲团上,整理一下衣冠,正襟危坐。
见长乐公主将一杯好的茶水推放在他面前,忙微微躬身致谢:“多谢殿下。”
长乐公主笑容温婉,她对长孙淹的来意有所猜测,但还是问道:“四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长孙淹略有恍惚。
曾几何时,眼前这位大唐帝国的嫡长公主不仅是自己的表姐,更是自己的嫂子。在那段时光里,虽然兄长长孙冲与长乐公主的婚姻并不幸福,夫妻之间相敬如冰、隔阂甚深,但是作为长孙家的长媳、一众长孙家子弟的长嫂,
长乐公主的表现无可挑剔。
即便是自己这样的庶出子弟,亦会悉心教导、热心爱护。
长孙家所有子弟都对这个长嫂敬爱有加,即便与长孙冲和离之后,亦无人说出长乐公主半个不字。
那时在少年们的心中,这个温婉、秀美、柔和的嫂子,几乎代表了他们对于女性所有的憧憬。
长乐公主见其有些走神,并未出言,仅只用眼神询问。
长孙淹回过神,低下头,有些窘迫踟蹰,半晌才低声道:“陛下此番封建天下、建邦立国,所需官吏颇多,我想着来求殿下能否于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让长孙家的子弟有一个出仕为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