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李野坐车上班,在距离单位两公里的时候,忽然发现老郜正和周子晴在路边说话。
李野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老郜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不像是两个同事在上班途中恰好遇到聊天的样子。。。。
李野站在董善办公室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指节微微发白。走廊的灯光昏黄,照得他半边脸明半边暗。他刚从任纯那里挂了电话,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盘旋。那通电话像是一记闷棍,砸得他头晕目眩。
“董总,我……还有点事。”李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董善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哟,这不是李大主任嘛?怎么,又想起我这个‘基层干部’了?”
李野没接这句讥讽,径直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他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董善面前??是那份援助人员名单的最终版,红头印章鲜红刺眼。
“这份名单,你心里清楚。”李野压低声音,“一百零三人,技术骨干三十七人,其余六十六个,全是机关养老的‘老油条’。他们连扳手都没摸过,你要带他们去西南重汽搞生产改革?你是要去建厂,还是去开茶话会?”
董善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语气轻飘飘:“李主任,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些人,可都是集团‘精挑细选’的管理人才。你说他们是废物,那就是在打集团的脸。再说了,上面的意思,你也明白??不能全换血,得留些‘平衡’。”
“平衡?”李野冷笑一声,“你是要被这些蛀虫活活拖死!西南那边生产线停摆三个月了,发动机装配线卡在关键节点,变速箱良品率不到百分之四十!你带一群只会写汇报材料的人过去,能解决问题?”
董善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起来:“我能解决。但不是靠你这种‘理想主义’。”
“理想主义?”李野猛地一拍桌子,“我是现实!我在一分厂待了整整一年,亲眼看着一个班组因为流程混乱报废了二十台样机!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两百万的资金打水漂,意味着三个月的研发进度清零!而现在,你要把同样的混乱复制到西南?”
董善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窗边。窗外是京南集团总部大楼的中庭,绿植修剪整齐,喷泉哗哗作响,一片岁月静好。可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汹涌。
“李野,你太急了。”董善背对着他,声音低沉,“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可我现在不能动他们。一动,就是一场地震。马兆先不会答应,尚宾也不会坐视。现在集团高层盯着我,就等我犯错。我要是刚上任就把人全换了,你说他们会怎么说?‘董善跋扈专权,排除异己’?”
“那你打算怎么办?忍气吞声,带着这群人去西南混日子?”李野逼近一步。
“不。”董善缓缓转身,眼神冷峻如刀,“我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李野一怔。
董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给他们职位,给待遇,甚至给他们‘实权’。但他们不懂技术,不懂生产,更不懂人心。只要一动手,就会露馅。到时候,不是我赶他们走,是工人和基层干部逼他们滚蛋。而我,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一把。”
李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阴啊。”
“这不是阴。”董善摇头,“这是生存。你以为我想这样?可在这体制里,光有本事不够,还得会玩规则。你要是不懂这一点,哪怕你再有才华,也迟早被人当成垫脚石。”
李野心头一震。
他忽然意识到,董善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个人不是单纯的强势霸道,而是深谙权力游戏的规则,并且善于利用它反制对手。他不是不知道问题所在,而是选择了一种更隐忍、更危险的方式去解决。
“那你需要什么?”李野问。
董善盯着他,目光灼灼:“我需要你在背后帮我盯着。一分厂的技术资料、工艺流程、管理模板,我要全部带走。尤其是那个‘精益生产’试点的数据,必须完整移交。”
李野皱眉:“那是集团重点项目,资料管控极严,没有尚宾签字,谁都不能调阅。”
“所以才需要你。”董善直视着他,“你是项目负责人之一,有权申请临时调用。就说是为了‘支援兄弟单位’,名正言顺。”
“你这是让我违规。”李野沉声道。
“你不是一直想推动改革吗?”董善反问,“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想让这套模式在全国推广,就得有人先试。西南重汽就是第一个试验田。如果你不敢赌,那就继续在这办公室里写你的报告吧。”
李野呼吸一滞。
他知道董善说得没错。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靠开会喊口号实现的,而是靠有人敢迈出第一步,哪怕这一步踩在钢丝上。
“我可以帮你调资料。”李野终于开口,“但有个条件??你必须保证,这些经验不是用来装点门面,而是真正落地。我要看到西南重汽三个月内恢复产能,六个月实现盈利。”
董善笑了:“成交。”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电流闪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