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你看都说好要和西湖谈了,怎么又把大北水木拉扯进来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说实话,有些事情,他们这种强势的学校对于我们普通院校来说未必是啥好事,很多时候,主动权未必在咱们手里。
就。。。
夜雨敲打着苍北医院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张凡坐在办公室里,台灯映出他眼底淡淡的青影。桌上摊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数据报表??“烛瞳”系统过去三个月在全国偏远地区采集的视觉健康动态趋势图。云南、贵州、川西、桂北……红点如星火般次第亮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孩子被纳入监测网络,也意味着一次潜在失明风险的提前拦截。
他伸手摸向抽屉,取出那枚贴身保存的U盘。表面已被体温焐热,像是藏着一段不肯冷却的记忆。插入电脑后,自动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闫晓玉手写的:“茶素?怒江一期回溯分析”。他点开视频日志,第一帧画面正是阿?抱着绘本站在村口的模样,风吹动她额前枯黄的发丝,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七轮筛查完成。”画外音响起,是闫晓玉冷静而温柔的声音,“共检出中重度屈光不正儿童417人,视网膜病变高危预警89例,其中6例已启动远程会诊并安排转诊至省级眼科中心。环境干预措施落地率82%,净水设备运行稳定,教室光照达标率从最初的0提升至76%。”
张凡静静看着,指尖轻轻滑过屏幕边缘。他知道这些数字背后是什么:小李背着发电机翻山越岭为“烛瞳”终端充电;校长用傈僳语逐字翻译护眼指南;母亲们围坐在煤油灯下练习记录孩子的眯眼频率;还有那个每天攀藤梯上学的男孩,在安装新光源板后的第三天第一次看清了黑板上的字,哭着说“原来‘山’不是一团糊”。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阿依努尔”。
“张凡,新疆这边出了点状况。”她的声音有些紧,“试点发放决明子肽剂的过程中,有牧区家长拒绝接受,说是‘汉人的药会伤魂’。昨天还发生了集体退药事件,二十多瓶当众砸碎在卫生所门口。”
张凡眉头一皱:“原因查清楚了吗?”
“传统观念作祟,加上个别基层干部宣传方式太生硬。”她叹了口气,“他们觉得眼睛模糊是‘命定’,治不好也不该乱动神赐的身体。更麻烦的是,部分清真寺阿訇公开质疑药物成分,说里面含有‘非洁食提取物’。”
张凡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雨势渐歇,城市灯火倒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宛如破碎又重生的银河。他忽然想起在泸水时,那位老奶奶说的话:“我们不懂这些……但我们知道,娃要是瞎了,以后连羊都放不了。”??朴素,却比任何医学论文都更贴近生存的本质。
“你明天组织一场线上培训。”他说,“请几位民族医生和宗教人士参与,把药理讲清楚,也要尊重他们的信仰逻辑。告诉他们,这药不是要改命,而是让孩子们有机会看见自己的命该怎么走。”
“我已经联系了乌鲁木齐医学院的维吾尔族眼科教授艾尔肯,他愿意站出来背书。”阿依努尔语气缓了些,“但最关键的,还是需要有人亲自去一趟塔县。那里海拔三千八,冬季封山前只剩不到一个月窗口期。”
“我去。”张凡答得干脆。
“你刚从云南回来还没喘口气,院长不会批的。”
“那就让他知道,如果没人去,那些孩子明年睁开眼看到的世界,还会是一片雪盲般的白。”
第二天清晨,他在院长办公室递交了申请书。老人戴着老花镜看完,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次去有多难?语言不通、文化隔阂、极端天气,稍有不慎就是舆情事故。”
“我也知道有一千个不去的理由。”张凡平静地说,“可我忘不了那个男孩说我的轮廓像太阳。我不是太阳,但我可以试着成为一道折射光的人。”
院长久久未语,最终在审批单上签下名字,只加了一句:“活着回来,还有更多孩子等着你。”
一周后,张凡踏上帕米尔高原。飞机降落在喀什,再换乘越野车沿中巴友谊公路北行。沿途雪山巍峨,冰川如银蛇盘踞,空气稀薄得仿佛刀刃刮喉。随行的是当地卫健委派来的翻译古丽娜,三十岁上下,眉目英气,能说流利汉语和三种少数民族语言。
“你知道最难的不是治病,是破心障。”她一边检查氧气瓶一边说,“很多人相信眼疾是前世业报,或是祖先触怒山神的惩罚。有个村子,家长宁可让孩子念经三年赎罪,也不愿让他戴眼镜。”
张凡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筛查,是要重新定义‘看见’的意义。”
抵达塔县某牧业定居点时已是傍晚。寒风卷着沙粒抽打帐篷,一群孩子躲在毡房角落偷看这个“从大城市来的医生”。张凡没急着打开仪器箱,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本双语版《星星是怎么掉进眼睛里的》,递给最靠近门口的小女孩。
她迟疑地接过,翻到萤火虫飞入眼睛那页,轻声读出维吾尔文:“……它带着光进来,从此黑夜不再可怕。”
人群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