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娘哑着嗓子,拒绝钱管事要喊大夫的提议:“我没事,不必折腾了。”
钱管事却还是有些忧心:“不叫大夫怎么能成,你脸都白成这样了,我”
钱管事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抬眼,就见燕宁等人皆看着这边,他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又调整过来,低声劝慰:“夫人,您才大病初愈,身体都还没好全,连大夫都说了您得静养,不能情绪起伏太大,更受不得刺激,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钱管事顿了一下,又添上一句:“布庄和小姐可都还指着您呢。”
钱大钧锒铛入狱的消息传来,钱氏布庄的生意也很是受了些影响,奈何白慧娘病倒,布庄一时并没有能主事的人,只能由钱管事出面斡旋。
这年头做生意的都想赚钱,钱氏布庄先前生意红火时眼热的人不少,对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短短半个月,就有好几个大单被抢。
而钱管事口中的小姐则是白慧娘与钱大钧的独生女儿,如今才刚三岁,因为胎里不足,身体也不大好。
钱管事说话声音不低,特别是在说到大病初愈,大夫要求静养的时候声音还稍有拔高,也不知是想说给谁听。
将钱管事表现尽收眼底,燕宁眼睛微眯。
白婉儿与钱大钧有私情的事一经曝出就给了白慧娘重重一击,比起之前目睹命案场景有过之无不及,直到听钱管事提起布庄和女儿,白慧娘灰败的眸色才重新盈上了光彩。
摔倒的椅子被再次扶起,白慧娘在钱管事的搀扶下缓缓坐下,见白慧娘脸色惨白神情恍惚模样,燕宁还有些后悔方才说话太直白,连一点心理准备时间都没给人留。
毕竟丈夫和妹妹双重背叛,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如果此事与白慧娘无关,那在这桩命案风波中,白慧娘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只是本来就是为了看白慧娘真实反应,两者相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燕宁眸中锐色褪去,轻叹一声:“无意冒犯,还望夫人谅解。”
没想到燕宁会道歉安抚,白慧娘还愣了一愣,这年头阶级排序士农工商,商贾虽然有钱财,但社会地位却不怎么高。
白慧娘行商多年,平日里也没少跟衙门官差打交道,哪怕一个小小衙差对上白慧娘这等商贾之户都能吆五喝六,更不用说是提刑衙门的人,哪怕白慧娘面上不显,但对上燕宁等人心中多少都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严重了。”
白慧娘脸色黯淡,看起来憔悴了一倍不止,她攥了攥手,勉强一笑:“还要多谢大人将此事告知,不然只怕我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白慧娘并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的性子,相反,因为布庄的生意多半都是她在打理,所以一年大半时间都是在布庄早出晚归的,鲜少在这些事情上留意。
加上白婉儿又是她的亲妹妹,就算钱大钧对白婉儿有些关照,白慧娘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人对亲近的人总是不设防,所以一旦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就有如万箭穿心蚀骨之痛。
又是一阵沉默,燕宁正想开口,就听白慧娘哑声道:“先前大人说案子有疑点,是不是说钱大钧或许并非杀害婉儿的真凶?”
没想到白慧娘到现在还不忘关注案子,燕宁眉梢微扬,还有些讶异,白慧娘像是看出燕宁想法,苦涩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呢。”
白慧娘不知是说给燕宁听还是在宽慰自己,神情略显麻木:“不管怎么样,婉儿到底是我的妹妹,又是在钱家出的事,若人不是钱大钧杀的,那总要想法子找出真凶,以告她在天之灵,如此也算是全我与她一场姐妹情谊。”
如果白婉儿没死,那事情自当另算,只是现在白婉儿都已经死了,白慧娘一时也很难生出所谓的快意。
从旁人口中得知,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来的情绪强烈。
白慧娘虽性子刚烈,眼底揉不得沙子,却也恩怨分明,命案是命案,背叛是背叛,一码归一码,不可混为一谈。
况且私心里,白慧娘总不愿意相信是妹妹背叛,就算两人不清不楚,那也必然是钱大钧强迫在先!
白慧娘如此反应倒是有些出乎燕宁意料,不过这倒也好,她方才还怕白慧娘会因为知道了白婉儿与钱大钧的事会心生怨怼不愿配合。
燕宁颔首,也不遮掩:“从刑部案卷上的验尸记载以及钱大钧口供来看,白婉儿的死与钱大钧的关系不大,凶手应当另有其人。”
“此话当真?可别是弄错了。”
燕宁话言刚落,那边张着耳朵听的钱管事就已脱口而出:“刑部都已经定案了,再说那日早上的情形府中人都瞧见了,若人不是老爷杀的,还能是谁?”
钱管事质疑的话一出口,燕宁还没说话,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岑暨脸色“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眸光锐利如刃直扫钱管事,冷道:“到底是你办案还是我提刑衙门办案?谁说眼见就一定为实?”
“既然对刑部的判决这么推崇”
岑暨冷嗤了一声,手指轻叩桌面,凉凉讥诮:“看来你很盼着钱大钧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