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飘飘的洛阳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干粮,目光望向西?北,怔怔出?神。随风摇曳的火光映照在她脸庞上?,忽明忽暗。楚寒山不?知何时来的,这位仪表堂堂的中?年儒士倒也不?讲究,撩起下摆席地?而坐,顺着洛阳的目光望去,便见山峦间那幅璀璨美景。他呵呵笑道:“陛下想她了?”思绪杂乱的洛阳怔了一下,答非所问道:“先生,咱们先前便说好了,私下里不?必再唤我?陛下。”但微红的脸颊倒是比嘴实诚的多。楚寒山淡然道:“不?管旁人如何说,君臣便是君臣,哪怕日?后东越已名存实亡,陛下依然是微臣的君主,楚寒山是个只会读书?的读书?人,这点犟脾性怕是改不?了了,还望陛下成全。”读书?能读出?个儒圣,除了那位名叫秦修竹的书?生,世间大抵再没有哪个读书?人的脊梁骨比这位东越楚狂人更硬了。洛阳无言失笑,掰下一小?块干粮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楚寒山抬头望了一眼高空中?那个始终离的不?远不?近的黑点,从?南境到此,约莫小?半旬的日?子里,被昔日?天下第一人转赠气?运的洛阳,修为境界可谓一日?千里,就连那时被韩高之伤及的根基亦有枯木逢春的迹象。许是受益于主人的影响,那只青鹏大鸟的羽翼筋骨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更为丰硕,兴许要不?了多久,这只世间罕有的灵鸟便可与封不?悔身边那只形影不?离的雪狼一较高下。待到洛阳自身圆满时,又有此灵鸟相伴,楚寒山深感自己不?必再为将来担忧了。收回目光,楚寒山望向身边的白衣女子,道:“微臣有一惑,还望陛下如实回答。”大抵只有在中?年儒士面前,洛阳才从?不?吝啬笑容,“我?何时欺瞒过先生?”始终心怀愧疚的楚寒山自嘲一笑,柔声?道:“微臣想亲口问一问,陛下为何不?答应武陵王的提议?”提起那个渊源颇深的风流女子,洛阳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她盯着篝火,默不?作声?。心中?已有些猜测的楚寒山继续道:“自古帝王多疑心,姜漪在位时尚有闻溪道那样的权臣把控,不?至于引火烧身,如今商歌的首辅季叔桓深谙此道犹在闻溪道之上?,奈何权柄所限,加上?张怀慎卢八象两个最得意的门生又貌合神离,故而许多事空有心而力不?足。正因如此,姜家新帝才得以集拢手中?大权,可照此以往,朝纲稳定只会是一时的假象,如此不?留余地?的削藩夺权必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来商歌庙堂上?的君臣一心,也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说到此处,楚寒山轻叹了口气?,“陛下,九州再起内乱,已是不?争的事实。”洛阳神色平静,轻声?道:“中?原之主谁来做都与我?东越无关,但我?知道有件事,其实先生与那位范老先生不?谋而合,若她愿意逐鹿中?原,于东越而言可谓一劳永逸,但她不?愿我?便不?强求。再者,姜凤吟未必就能信守承诺,与她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倘若她知晓先生的意图是让她为他人作嫁衣,日?后报复必定不?择手段,这步棋太过凶险,我?赌不?起,北雍更赌不?起,但我?相信,即便是姜凤吟那样的人,亦会善待我?母妃的子民。”满腹文韬武略的中?年儒士竟无言以对。诚然,商歌皇帝若换成姜凤吟,将来局势未必就对东越更为有利,但至少一个动荡不?安的商歌王朝远比面对一个固若金汤的强大帝国来的更有希望。夜已深,乌云不?知何时悄然遮住了月色。明日?,或许有一场难以预料的秋雨。——————云垂阴沉,雾色朦胧中?的长安城尚未苏醒。昨日?一场倾盆大雨已有初冬前的冷冽寒意,但眼下还不?到烧炭取暖的时候,经历岁月的老人们与持家有道的妇人们都清楚,再过几日?还会有一阵子热死人的秋老虎。街道上?人影稀疏,行?色匆匆,一身青袍官服的程青衣面色疲惫,缓步走在回府的路上?。瞻云街那座昔日?风光的尚书?府人去楼空,朝廷倒是不?小?气?,给她这个无家可归的翰林院小?学士安排了一处僻静宅院。两进的小?宅院大是不?大,僻静是真僻静,位于一条老街的最尾巴上?,平日?里门前连只鸟雀都见不?到。这座无人问津的宅院倒是很符合主人如今的处境,由于女帝陛下大力推行?新政,本该官升三级都不?足以为奇的程学士,却依旧独自坐在翰林院那间偏屋的冷板凳上?。而那个名叫徐士行?的年轻人,只是因为一场名动京城的讲武,便成了时下庙堂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但浸淫宦海多年的官老爷们都是精明的老狐狸,巴结那个年轻人归巴结,尺度却拿捏的非常到位,既没有显得太过趋炎附势,也没有刻意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