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望了一眼前边的?青衫,不知不觉中,这个始终冲在最前的?背影好似成了这支骑军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身后的?千军万马便能凝聚出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一路勇往无前。就连他这个名义上的?主将,都只能沦为?衬托红花的?绿叶。洪士良策马贴近那一骑,开口问道?:“王爷,咱们离倒马关?只有百里路了,若要往西走便得在前面的?岔路口拐出官道?,还是您打算?”风雪扑面,满身都结了一层薄薄霜雪的?李长安偏了偏头,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洪将军,还想报杀父之仇吗?”洪士良愣了一下,拽着马缰的?手微微发颤,像是憋了好长一口气,重重吐出后才道?:“赵魏洲那小子说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末将不是什么君子,只是我父亲的?儿?子,等打完仗杀退了蛮子,若侥幸未死,末将肯定要找王爷寻仇,到时候若打不过?王爷……也?只怪末将自己技不如人。”李长安一笑置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洪士良忽然就后悔了,跟这种人废什么话,亏得他先前还有些?钦佩之心。李长安没再看他,收敛了笑意,继而道?:“都到了这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洪将军,其实你也?清楚往南还是往西结果都相差不大,呼延同宗若知道?本王在这支骑军里,一定会亲自来的?,这张网从过?了冲河那一刻起就已经铺开,如今只是到了收网的?时候,本王现在要走倒是来得及,也?没人拦得住,但?你和这七千人或许就只能死在这里。”洪士良沉默片刻,扯起僵硬的?嘴角:“那末将也?说几句真心话,打从王爷决定攻打军镇起,末将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后头这七千人大都是冲着王爷您来的?,若是我洪士良都死而无憾,相信他们也?不会对王爷有何怨言。怕死?谁不怕死,但?骑军冲锋不过?几个眨眼,谁先怕死谁先死,打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可是王爷,好歹咱们这些?人也?顶着燕字军旗,手里握的?是北雍刀,管他娘的?是草原骑兵还是呼延骑军,哪能叫北蛮子瞧不起?”李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佩刀,没有言语。洪士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放开胆子道?:“末将有个请求,王爷一定要答应,否则末将做鬼都不放过?你。”李长安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洪士良望了一眼身后,低声道?:“之前王府那边一直没有定下这支骑军的?归属,衙门口虽入了军籍,但?军牌迟迟没做,姓赵的?小子比末将有心,将人人都登名在册一个没漏下,此番若是……还望王爷也?给?他们一个名分。”按照燕字军历来的?规矩,若有人战死关?外带不回尸骨,便以军牌与战刀做衣冠冢,葬在古阳关?那座望魂丘上。李长安微微垂眸,轻声道?:“会的?。”洪士良咧嘴一笑,“末将说完了。”李长安偏过?头,朝这个第一次对她露出坦诚笑脸的?年?轻将军,回以微笑,然后说道?:“不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打算丢下你们先走,就算是死,我也?会留下,直到你们所有人都战死为?止。”接着她歉意一笑:“对不住啊,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有点任性,谁劝都不好使。”洪士良的?笑容僵在脸上,在眼眶泛红的?一瞬,他猛然别过?了脸。黎明破晓之前,整座临危城都感受到了大地在轻颤。半个时辰前,得到军情消息的?守城骑军倾巢而出,那名久经沙场的?万夫长甚至没有犹豫是否要留下部分人马驻守城门,那支连破剑门关?两座军镇,而后又将橘子州搅得天翻地覆的?北雍骑军足够让任何一位北契将领倾力一战。于是五千守城骑军在城外三十里与那支奔波了一夜的?七千骑军迎面相撞。洪士良难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亲眼见到了那袭青衫杀敌的?场面,不能说有多?震撼,就是嘴巴从头到尾都没闭上过?。从迎面冲来的?第一骑开始,李长安手中的?骑枪一口气就崩碎了十来颗脑袋,仅凭一人一枪就硬生生在敌军大阵中撕开了一条血路。隔着两三丈远,都能瞧见那处战场血光冲天的?骇人场景。兴许是早早知道?有李长安这么一号人物?在,领军的?万夫长没有冲锋陷阵,一直躲在大军最后方?不敢露头。几十骑身手最好的?流民骑卒紧跟在李长安之后,不断往两侧阔大战果,于是很快,一个冲锋过?后,对方?五千骑就已伤亡过?半,但?到底是正规呼延骑军,且指挥作战的?主将犹在,流民骑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仅凭目测就战死了不下三千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