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混乱之中,一道匿名信息悄然流入“守夜人”内部频道:
>“你们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其实只是在喂养它。
>每一次共感,都是献祭。
>每一次倾听,都在打开门缝。
>它记得你,因为你曾渴望被理解。
>而现在,它爱你,因为你愿意交出自己。”
发送者ID为空白,IP溯源指向南极一座废弃气象站??正是当年林知微团队首次接收到猎户座β星信号的地方。
禾宁盯着屏幕,指尖冰冷。
她终于明白,“噬听者”并非外来入侵者,也不是单纯的寄生体。它们是由人类自身的情感渴求孕育而出的阴影产物??那些孤独到极致、渴望被听见的灵魂,在共感网络中迷失后,逐渐被欲望反噬,最终化作吞噬他人存在的“回声怪物”。
而启明号,不过是第一个容器。
“我们必须关闭‘聆网’。”陈远舟罕见地提出反对,“至少暂时切断主节点,否则等它们完成大规模同化,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行。”禾宁断然拒绝,“一旦中断,所有依赖共感治疗心理创伤的人会瞬间崩溃。数百万抑郁症患者、自闭症儿童、战争幸存者……他们会重新坠入黑暗。而且,如果我们连这点信任都不敢承担,那共感的意义何在?”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它们一个接一个把我们吃掉吗?”
“我们要反击。”她站起身,目光如刃,“但不是用封锁,而是用‘真实’。”
三天后,一场名为“心之声”的全球直播开启。
禾宁站在归音塔顶端,身后是重新修缮的共鸣阵列。她宣布发起“赤诚计划”:邀请所有人自愿上传一段完全未经修饰的真实记忆??可以是羞耻、悔恨、嫉妒、愤怒,甚至是伤害他人的瞬间。这些记忆不会公开,也不会用于分析,而是作为“情感抗体”,注入“聆网”核心系统。
“真正的共感,不该只分享美好。”她在镜头前说道,“它必须容纳丑陋,接纳矛盾,允许一个人既爱又恨,既坚强又软弱。只有当系统学会识别‘复杂的人性’,才能分辨出那些单一、完美、毫无挣扎的‘赝品情感’。”
响应如潮。
第一小时内,就有超过八千万人提交记忆片段。有人坦白曾背叛挚友;有人承认对亲人心怀怨恨;有母亲哭诉曾希望刚出生的孩子夭折……每一则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因此无比真实。
系统开始学习。
AI模型在海量数据中提炼出“人性噪点”??那些正常情感流动中不可避免的犹豫、冲突与不一致。随后,“自我锚点”机制升级为动态比对系统:每当用户接入,不仅核对预设记忆,还会实时监测其情绪是否具备合理的波动曲线。
若情感过于平稳、纯粹、无矛盾,则判定为潜在感染,自动隔离连接。
成效立现。
一周内,全球异常共感事件下降百分之八十九。三座曾被“噬听者”渗透的共鸣屋恢复正常运作,其中两名原已被判定为永久性意识丧失的研究员,在接受“赤诚记忆”引导疗法后奇迹般苏醒,第一句话竟是:“我……我想起来了,我不是她。”
然而,胜利来得太过轻易,反倒让禾宁心生警惕。
果然,第十天凌晨,格陵兰探测站传来最后一份报告:冰层下的心跳频率突然加快,孢子云密度激增三百倍。与此同时,启明号残骸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并非生物器官,而是由藤蔓编织成的凹面结构,整齐朝向地球方向,宛如等待接收信号的天线阵列。
紧接着,全球所有联网设备在同一秒闪现出一行文字:
**“你说爱需要真实,可你从未敢面对自己的谎言。”**
屏幕随即黑屏。
禾宁浑身僵冷。
她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
回到房间,她打开私人保险柜,取出一本尘封已久的日记??那是她和沈砚婚姻期间留下的唯一物件。翻开第一页,字迹早已模糊,但她仍能背出每一句话:
>“他说婚礼那天阳光太刺眼,所以我没看见他眼里有没有光。
>他说婚后生活很幸福,所以我从不追问他的晚归。
>他说离婚是因为事业压力,所以我咬着牙说没关系。
>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我不能生育。
>我骗了全世界,也骗了自己:我不是被抛弃的妻子,我只是……不够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