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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1 瓜子花生（第2页）

林晓雯分发彩色黏土，教孩子们捏出“情绪的形状”。有人捏出尖刺满满的球，说那是“愤怒”；有人做出塌陷的心脏，边缘插着小刀；还有一个女孩，默默捏了一双手，掌心向上，手指断裂。

“这是我妈的手。”她低声说，“她总为我们做饭、洗衣服、去医院照顾奶奶……可没人问她累不累。上次她晕倒在厨房，我爸说她‘装病偷懒’。”

江辰记下了她的名字：周小雨，十四岁，父亲长期家暴母亲。

当晚，他们住在学校腾出的一间教师宿舍。屋内潮湿，墙皮剥落，但桌上摆着一束野花，不知是谁放的。江辰打开笔记本电脑，上传今日收集的作品至“幸存者叙事数据库”，并标记高危案例请求紧急干预。

系统自动回复：

>【高危预警处理中】

>ID#PZ9023（周小雨）已触发三级保护机制

>当地合作社工将于48小时内介入家庭评估

>提示：其母三年前曾拨打过妇女庇护热线，记录显示未获跟进

江辰盯着屏幕，胸口发闷。多少次，这样的呼救就这样沉入bureaucracy的深渊？

林晓雯靠在他肩上：“我们不能救所有人。”

“但我们必须让每一个靠近我们的人知道??他们值得被救。”

半夜，风雨骤起。雷声轰鸣中，江辰突然惊醒。他梦见母亲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那条蓝围巾，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他猛地坐起，发现窗外闪电照亮走廊尽头??一个人影蹲在楼梯拐角。

他披衣出门，走近一看，是白天那个捏断手黏土的女孩，周小雨。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浑身湿透。

“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不想回去。”她声音发抖，“我爸今晚又喝酒了，我妈被打哭了。我躲在厕所听，他说要把我和弟弟送去乡下外婆家，说我们是累赘……”

江辰脱下外套裹住她，带回房间。林晓雯立刻烧热水，拿来干净衣物。小雨换完衣服后，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老师，你说我能逃吗？”

“你想逃吗？”

她点头，又摇头：“我想救我妈……可我也怕死。”

江辰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已经在逃了。逃出沉默，逃出自责，逃出‘必须懂事’的牢笼。接下来，我们会帮你联系能保护你们的人。”

他当即拨通省妇联专线，说明情况，并附上小女孩今日作品及录音陈述。对方承诺明早八点前派出危机干预小组。

那一夜，三人挤在狭小宿舍，谁也没睡。小雨讲了很多事：母亲如何偷偷藏止痛药，弟弟如何学会在父亲发怒前躲进柜子，她如何每天早晨假装开心地说“我没事”。

“有一次我考了年级前十，我爸说：‘也就这点本事？’”她苦笑，“我宁愿考倒数，那样他就懒得理我。”

林晓雯抱着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们会陪你走完这段路。”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校门口那棵老榕树上。社工准时抵达，带来临时安置方案。小雨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教室，忽然跑回去，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我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的生活。”**

江辰拍下这张照片，发到“微光计划”社群。不到半小时，转发破万。评论区刷屏：

>“这句话应该刻进每一所学校的墙上。”

>“我女儿昨天问我：‘妈妈，如果我不优秀，你还爱我吗？’我哭了一整晚。”

>“小时候没人告诉我，软弱也可以被拥抱。”

当天下午，他们为初中部开设绘画疗愈小组。主题是：“画出你最不敢说出口的那个秘密。”

一个戴牙套的男生犹豫许久，最终交来一幅画：一间教室，所有学生都举着手答题，唯独他低头趴在桌上，耳边漂浮着无数箭头指向他，写着“废物”“懦夫”“你爸妈离婚都是因为你”。

他在分享环节哽咽道：“我爸妈去年离了婚，我爸说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可我知道真相是我爸出轨还动手打人……但我不能说，因为爷爷奶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江辰点头：“所以你背负了本不该属于你的罪名。”

“嗯……我觉得，如果我说出来，大家会觉得我是背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