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夜空中,一行仙文骤然浮现,铁钩银划,苍劲有力,一撇一捺落下,竟似刀剑共振,嗡嗡作响。
顿时,拦在大船附近的那些人,不管背景多深,身份多高,都神色一滞,随即如潮水般退走。
。。。
风从极西吹来,带着沙粒与远古的低语。那枚立于荒漠中的石碑,在月光下泛着幽微青芒,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唤醒。碑上新刻的字迹“此处非终点,乃问答之始”,竟缓缓渗出一丝血色纹路,如同大地睁开了一只沉眠已久的眼睛。
归心堂的灯火已熄,唯余霜心莲在庭院中央静静绽放,金边花瓣随夜气轻颤,映照出地图般的脉络。每一点光斑都在微微跳动,像是遥远之地的心跳,透过地脉传至此处。边蓓守在莲前,手中玉简不断浮现新的数据??又有三处“心渊点”开始波动,一处在南岭瘴林,一处在东原废城,最后一处在北境雪线之上,靠近当年陆昭自毁魂铃的地宫遗址。
她闭目凝神,将讯息封入一枚银蝶符中,放飞向南方天际。蝶翼掠过云层时,忽然剧烈震颤,似被什么力量拦截。片刻后,它折返而回,翅面多了一道焦痕,还有一行细小如针划的字:“勿信灯台回响。”
边蓓瞳孔微缩。灯台是《铃心录》体系的核心,七十二座分布大陆各域,以执念为燃料,以倾听为媒介,构筑起抵御“夜”的精神屏障。若连灯台的回应都不可信……那他们这些年所依赖的一切,是否早已被悄然渗透?
与此同时,文睿正行至南岭边缘。雨季未退,山道泥泞不堪,藤蔓如蛇缠绕古木。他披着粗布斗篷,脚踩草履,身后背着那只装满空白玉片的竹箧。阿念送他的彩色铃铛系于腰间,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一响,惊起飞鸟无数。
这一日黄昏,他踏入一座名为“雾隐村”的小寨。村口无碑,只有一棵枯死的老榕树,枝干扭曲成跪拜之形。村民见外人至,纷纷关门闭户,唯有祠堂前一位老猎户蹲坐抽烟,目光冷峻。
“你不是本地人。”老人吐出一口烟雾,“也不像商旅。”
“我是听铃的人。”文睿解下铃铛,轻轻一摇。
叮??
声音不大,却让整座村子骤然安静。连屋檐滴水都仿佛慢了半拍。片刻后,几扇窗后传来压抑的啜泣,一只黑猫从屋顶跃下,直奔文睿脚边,用头蹭他的裤腿。猫眼浑浊,左耳缺了一角,颈间挂着半截断绳,似曾系过什么东西。
老猎户盯着那只猫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三十年前,这儿有个孩子,天生聋哑,但从不出声那天起,全村就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他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可没人听得见。后来大家受不了,把他绑去葬月谷,说是要‘还静于天地’。”
文睿低头抚摸黑猫:“他死了?”
“不知道。”老人摇头,“但那天之后,猫群疯了一样往谷底冲,三天三夜不停歇。我们跟去看,发现谷底原本干涸的溪流突然涌出血水,上面漂着上百只死猫,每只嘴里都含着一块碎骨。最奇怪的是……那些骨头拼起来,竟是一支断裂的骨笛。”
文睿心头一震。苏璃带回的那支骨笛,正是出自葬月谷,而此刻这猫的行为,分明是在引导他重返旧地。
当夜,他宿于村外破庙。月下独坐,取出空白《铃心录》,欲记录今日见闻。笔尖刚触纸面,墨迹竟自行扭曲,化作一行陌生文字:“你说听见,可曾想过,有些声音本不该存在?”
话音未落,庙外风雨大作。一道闪电劈下,照亮庙墙残壁画??画中是一名女子怀抱婴儿,周身环绕九只黑猫,每只眼中皆浮现出不同人脸。而在她脚下,地面裂开巨口,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托举着一枚巨大的倒置铃铛。
文睿猛然起身,只见墙上影子竟不受火光控制,缓缓转了过来,直视着他。
“你不该来。”影子说,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这里没有执念,只有禁忌。”
“禁忌也是执念的一种。”文睿镇定回应,“只是被集体恐惧压成了沉默。”
影子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声如玻璃碎裂,刺得人耳膜生疼。随即,整幅壁画崩塌,灰烬落地瞬间燃起蓝焰,形成一个旋转符阵。符文中浮现出三个字:**禁声律**。
这是《铃心录》从未记载的古老戒条,传说由初代守梦人亲手立下,内容仅有三句:
一、不得追问梦之源头;
二、不得收集亡者遗音;
三、不得唤醒沉睡之名。
违反者,将被“夜”标记为异端,永世不得归心。
文睿凝视火焰,忽然明白为何陆昭最终选择自我湮灭??他并非败于力量,而是触碰了制度本身的底线。真正的“渊门”,从来不在地下,而在人心深处那一道不容置疑的禁令。
翌日清晨,黑猫引路,文睿踏入葬月谷。
谷中阴寒刺骨,即便白昼也难见阳光。腐叶堆积如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底下埋着无数未曾安息的躯体。沿途所见,尽是动物骸骨,犬、鼠、猴、蛇,甚至鸟类,全都整齐排列,头朝同一方向??谷底深处一座石龛。
龛内供奉的,赫然是那支骨笛的原型: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笛,由九节人骨接续而成,每一节都刻着名字。文睿走近细看,呼吸为之一窒??其中一节上写着“阿芜”。
西荒守梦人阿芜?那个与老妪同名不同字的女人?
他伸手欲取,笛身却骤然震动,发出一声凄厉长鸣。刹那间,四周死寂被打破,万千声音从地底涌出:
“救我……”
“我不是怪物……”
“妈妈,你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