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展开,只见上面朱笔亲书:
>“朕即位以来,承袭旧制,自以为稳江山、安社稷。然近年民心浮动,非因叛乱,实因积谎成山。
>今亲赴北境,见醒泉泣血,闻亡魂夜哭,始知天下之痛,不在边患,而在心盲。
>特此下诏:
>废除一切言论禁令,开放全忆库,组建‘真相评议院’,由百姓推选代表参与修史;
>并敕令全国,每年冬至定为‘记忆日’,举国默哀一刻,诵读本地忆碑铭文。
>朕不求宽恕,只求补过。
>若林氏女魂尚存天地,请受朕一拜。”
末尾,盖着皇帝亲印,还有一行小字:
>“我也想回答那个问题了??从前真的有人不敢说话吗?
>是的。但现在,我想试试开口。”
沈砚看完,久久不语。
良久,他将诏书轻轻放在水晶骰子旁,仰头望天。
雪停了。
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落井口,映出粼粼波光,仿佛底下不再是深渊,而是一片浩瀚星河。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结束,也永远不会真正结束。遗忘会一次次卷土重来,权力会一次次试图重塑历史。但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还有人敢于追问,还有人在孩子耳边轻声讲述那些“不该提的事”??
光,就不会熄。
数月后,南方某渔村。
一位老妪在晒网时,忽然停下动作,怔怔望着海面。
孙女跑来问:“奶奶,你怎么了?”
老人喃喃道:“我记起来了……五十年前,那场大风暴,船上本来有十二个人。回来的只有六个。其他人,都被说是‘投海自尽’。可我知道,他们是被扔下去的。因为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
小女孩睁大眼睛:“那我们现在可以说了吗?”
老妇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名字。她牵起孙女的手,走向村外那座新建的忆碑。
“走,奶奶带你去刻字。”
同一时刻,东瀛海边。
千织再次抚琴,这一次,七弦齐鸣,悠远绵长。琴声尽头,她轻声道:“老师,我替您说了。”
而在皇宫地宫深处,一群学者正小心翼翼打开全忆库的第一道铁门。尘封百年的卷轴静静躺在架上,封面题字遒劲有力:
《实录?焚书令当日朝议全程》
为首的老学士颤抖着手揭开第一页,念出第一句:
“陛下问:‘若百姓皆知真相,是否会反?’宰相答:‘不会反,只会哭。而哭久了,便会忘了为何而哭。’”
殿外,晨光初照。
一只麻雀飞过屋檐,落在新开的杏花枝头,叽喳两声,振翅而去。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又仿佛,一切都已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