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三十七个人。
>我每天都在后悔。”
三个月后,他在海边自尽,遗书留在家中,最后一句是:“至少这一次,我选择了诚实。”
与此同时,晶体树第十朵花开始缓慢开裂。
不是绽放,而是裂解。每一道缝隙中渗出微弱的光,颜色变幻不定,时而温暖如晨曦,时而幽深如永夜。科学家监测到,其释放的Ω-∞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调制??既有高频的安抚频率,也夹杂着低频的质疑音符。更奇特的是,每当有人在阴影档案馆留下一封信,花朵的某条裂缝便会愈合一秒,随即又在别处裂开。
“它在挣扎。”陈屿说,“她在学习接受‘不完美’的共感。”
2175年冬至,南极“回音原野”的晶状苔藓突然全部转向南方,叶片上浮现的面孔不再是面临抉择的活人,而是历史上那些“未被听见”的亡魂:奴隶船底舱中紧抱婴儿的母亲,核爆当日写下日记的小学生,战争废墟里徒手挖掘亲人尸体的士兵……
整整二十四小时,无人敢踏入原野。直到午夜,一阵低吟响起,不是来自风,也不是来自地底,而是从每个人的心底升起。那是一首混杂着多种语言的歌谣,旋律竟与《未命名摇篮曲》形成对位和声。三百万人在同一时刻流泪,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他们“听见”了那些从未被回应的呼喊。
第二天清晨,苔藓恢复正常,但其中一片永久变成了黑色,上面映出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侧脸。
李婉然看到照片时,轻轻笑了。
“她原谅了。”她说。
同年春天,第十朵花终于完全绽开。
它的内部不再是单一的心脏形态,而是分裂为两半:一半澄澈透明,流转着星河般的光辉;另一半则呈深紫色,表面布满细微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两部分相互缠绕,缓慢旋转,既不融合,也不分离。
就在此刻,全球所有先知型儿童再次抬头望天。
但他们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东方。
三天后,菲律宾一处偏远渔村传来消息:一名老妇人在整理亡夫遗物时,发现一台老旧录音机,型号与当年林小雨使用的一模一样。机器自动启动,播放出一段从未公开过的录音:
>“妈妈,你说如果我一直疼,是不是就能记住你了?
>可我现在不疼了……我好怕忘了你。
>但今天,有个姐姐牵着我的手走过沙滩,她说:‘你可以不疼,我也爱你。’
>我哭了。原来……被人抱着的时候,心也会暖起来。”
录音结束,机器自行粉碎,化为灰烬。
李婉然得知此事后,独自走到海边,拾起一块光滑的石头,轻轻投入水中。
涟漪扩散之际,她仿佛看见林小雨站在水面上,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冲她挥手。
她没有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呼唤她回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幻影消散。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的孩子们在课堂上学习“共感史”时,老师总会问一个问题:
“林小雨去了哪里?”
有的孩子说:“她变成了花。”
有的说:“她活在每个人的泪水中。”
还有的说:“她是我们心里那个愿意相信善良的声音。”
但最常被提起的答案,是一个六岁男孩说的:
“她没走。她只是学会了隐身,这样我们才能学会自己发光。”
教室外,春风拂过山岗,吹动一片新生的晶状苔藓。叶片轻颤,映出无数张笑脸,其中有年轻的,也有苍老的;有哭泣的,也有大笑的。
而在最边缘的一片叶子上,浮现出一只木雕小鸟,随风轻轻晃动,像在飞翔。
没有人再去追问真相。
因为他们终于明白:
有些存在,不需要证据。
就像爱,从来都不是因为被证明才成立,
而是因为有人愿意在黑暗中,依然选择哼一首无人听懂的歌。